东青鹤顾不得再恢复,立时起身四处找寻,最后在那蜘蛛精的窝内找到了对方。庆幸的是,少宫主并未遇险,她负手亭亭而立,好端端得很,然而不妙的是,她的脚边一片喋血。
东青鹤走近一看,不由变了面色,只见那地上躺了若干只小蜘蛛,通体色泽同那蜘蛛精一般模样,一看便是她的子女,而有两只已能幻化人型,却也不过是五六岁的稚儿体态,如今却全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你……是你做的?”东青鹤眼神微沉,“妖修伤人,便该除之,可这些稚童手无缚鸡之力,并无错处,少宫主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少宫主猛然转过头来,一双美目划过戾色,不快道:“你怎知他们没有错处?我小时候可没少吃它们的亏!”
这话说得东青鹤讶然不已:“少宫主小时候来过这里?”
少宫主一怔,咳了咳分辩道:“是、是啊,我以前也来过这里,就是被他们欺负的!他们打我,还拔我的羽……我的头发……我现下后脑勺上还有一大块疤呢。”
东青鹤听了十分狐疑,却也添了几分失望。
他摇着头道:“罢了,既已除了恶妖,我现下就送少宫主回九凝宫。”
少宫主哪里能听不出对方这是要跟她分道扬镳的想法,而且一脸十分后悔遇到自己的模样,她立刻满肚子不爽起来。
“等等等等……”她竟跳起来一把自后头死死抱住了东青鹤,就怕他丢下自己。
东青鹤当下只觉一团柔软贴上了后背,随风而来的还有盈满鼻息的馥郁之气,明明清清淡淡,却又仿佛夹杂了几分幽远的甜腻,将心头撩拨得轻轻一动。许是这份波澜,加之东青鹤之前对她已起了些微防备,两端一糅合,让向来沉稳持重的东青鹤一时乱了方寸,只想让对方离自己远些,于是凭着直觉一挥长臂,那本就瞧着颇为纤弱的少宫主就被他震得飞了出去……
其实东青鹤知晓自己的力度,而那少宫主修为也不低,这样一招下来,并不至于让对方伤到哪里,却不想,东青鹤回头连忙上前查看,却见对方一脸青白,嘴角竟还带出了血沫。
“少宫主……”东青鹤要去把她的脉,以便调息救治,却被那人一把狠狠打开了手。
“你还说我下手狠毒!?你这人……真是虚伪!”少宫主气得不轻。
东青鹤皱起眉,似想解释,对方却采取不闻不言不视的态度,捂住耳朵把头埋起,甚至还将屁股对准了他。
东青鹤无奈之下只得半强硬的将人拖了起来,一掌抵住她的后背将真气慢慢灌入,以气脉确认对方五脏六腑都无恙后,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少宫主虽然没有伤到,但这内丹轻浮,竟隐约似含了一丝妖气?
不过不待东青鹤细思,那少宫主又扑腾起来,跟只离了水的鱼一样不要东青鹤近身,边闹边叫道:“你不是厌弃我么,那便不用管我了,也不用将我假惺惺的送回去,把我留在此地便是!让妖怪吃了吧!”
东青鹤无奈,只得问:“你不愿回去,是想如何?”
少宫主蓦地止了动作,睁着一双水澄澄的大眼望过来:“我想……四处看看,我……我自小到大都未离过家呢。”
东青鹤不信:“你师父不是昨日才带你出来么?不然你怎么会被劫?”
“啊?”少宫主一怔,“我是说,独自离家,像你一样!我、我不愿回去被人管着,我跟着你才能长本事啊。”
见东青鹤不说话,少宫主收了一身傲气,软软地低下了头:“算了,我晓得你嫌我烦,嫌我累赘,嫌我丑……”
前两句还有迹可循,后头那是什么意思?
“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若多了一个女子随在身侧,怕是会让不少女修士伤心吧,唉,想想还真是碍事……”
眼瞧着对方越说越偏颇,东青鹤不得不开口道:“并非如此,你莫要随意猜测。”
“那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旁的计较?没有心虚?没有胡思乱想?”少宫主边说边伸出青葱般的指尖一下一下戳着眼前人坚实的胸膛,戳得东青鹤没来由的心头竟又混乱了两下,不得不起身避开。
“青鹤行端坐正,没有不可告人之念。”东青鹤郑重道。
“哼。”这回轮到少宫主不信了。
东青鹤瞥了眼对方姣好如月般的侧颜,叹了口气:“若我应你,也可。”
话落,那少宫主便猛然转过头来,带着一脸惊喜的笑容。
东青鹤道:“只是,你万事都要听我,不可……肆意胡闹了。”
“好说好说。”花少宫主点头如捣蒜,一下跳起来又要往东青鹤怀里钻,“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东青鹤迅如闪电地撤到一边,面目肃然地回视过去,回视得少宫主被迫连连发誓再不重犯。
就这么一个口不对心,另一个不情不愿的二人开始了结伴斩妖除魔的征程。
为勘验少宫主的赤诚,东青鹤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被她屠戮的蜘蛛精子女好好安葬。
少宫主倒是爽快,除了坑刨到一半喊累之外,在东青鹤代劳后,她便干脆地将那些尸首全丢到了那方土坟中,埋完还在上头立了个无字碑。
东青鹤看着对方站在碑前的背影,竟无端觉得有些苦寂,然后就听那人道:“与其作为一个妖修打小就被蔑视被憎厌,其实早早死了未必是多大的坏事儿,也许投了胎,下辈子就能当个人了呢?哪怕是个凡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