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掌门……”
“快不快去!”
明心虽然忿忿不平,但对于掌门的话多半都顺从听之。她瞧了我一眼,那眼神毫无避讳地透露着“大师兄很讨厌”的讯息,我话也说 不出,就见她用小褂子罩住脑袋,把头发挡得严实了,便从石山之中快速地弯腰跑了出去。
十五、和好总是这么容易
待明心走远,气氛便寂静了起来,我静默了一会儿,回过头去看向那人。连日赶路,掌门的确清瘦了不少,一袭黑衣之下,看得更加 眉目明晰,唇色淡淡。朝夕相处,我却不曾发现他的憔悴,而那个人,却总在看到我吃不下饭的时候伸出手来,皱眉道,额上这么烫 ,又是去玩水了。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我……”
“无需多言!”那人攥紧双手,“明心所说,不过是孩童之语,你这么大了,难不成还要当真不成……!”
我静静地看着他:“是云华太愧……”
那人脸色更加僵硬了,气急败坏道:“不要用那样的表情看我!都说了不曾责怪你,为何非要拘泥于此!”
他总是如此松懈纵容,让我更加心头酸痛。我家掌门对于人情世故总是局促,往往用暴怒言行遮掩内在简单心思,教人都舍不得去戳 破他那一层薄弱的伪装。我轻轻拉过他的手,只低头道:“那你头痛可有好些,还像小时一样,云华给你熬清叶汁消痛吧。”
他咬了咬下唇:“只是许久不坐船一时难以习惯,明心向来夸大,岂可信之。”
我握着他的手指,只觉得掌心温热,细瘦柔和。就是这双并不强壮的手,从小牵着我,走过了多少春华秋实,日月流转。我把它们交 叠着握在两手的手心里,轻轻地合拢到一起:“……雪隐与我只是好友,再无其他。我不在乎他人看法,明心如何更是不理,世间万 物,唯求你信我而已。”
那人闻言立时就脸红起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结交朋友本是寻常,我岂是那种狭隘小人,还要拦着你出去闯荡不成!”
言毕才恍然想起重点,立刻补充道:“况且就算有什么,也与我无关!”
我笑了一笑,把他拉近了一些:“在云华看来这可要紧的很,不让你说句相信,我便当你是心中怪责,还在生气动怒。”
我家掌门顿时张口结舌:“你,你怎好自作主张?!”
“我知道了,必是明心说的那样,我抱了雪隐,掌门觉得云华厚此薄彼。”我弯下腰搂过他的背脊,手臂一勾,就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那人始料未及,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我的领口,抬起头来与我视线撞在一起。我低头看他,问道,“你信我不信?”
“勿要说奇怪的话!”那人大为窘迫,只一味地挣扎着想要下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礼教本是虚物,拥我至亲之人,有何不可。”我把他搂得紧些,到阳光下走出去几步,“你若不应,云华便一直抱着,只若是明心 回来瞧见,那就不好与她解说明白了。”
我家掌门登时就骂了过来:“好大胆子!既有这样的力气,平日里叫你练习木桩怎次次都说劳累!”
我面不改色:“木桩冰冷之物,自然易累弃之,但掌门与之不同,纵然云华力气尽失,也不会松手将你放下。以后掌门若要责罚,便 罚我抱你几个时辰,云华定然静思己过,绝不偷懒松懈。”
那人涨红着脸:“在外几年如此油嘴滑舌,倒叫我怀疑幼时那个安静孤僻的小子是否被人掉包了!”
多年之事他还记着,倒叫人心中感触。刚与他相处时我的确倔强非常,被他抱着来回走也不多有表情,只觉得此人好生凶恶,给人擦 脸也动作粗暴。我想着那时情景,不由心中一动,便冲着他安静道:“云华字字真心,绝无虚假心意。”
我家掌门低了会儿头,语气却是少有的平和:“不管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于我而言,都不会有任何差别。难不成你欺瞒了我, 我便会把你逐出师门么?应不应你,只是虚妄言语,我凤尧不屑说。”
我看着他,觉得心头被一阵温柔的暖流慢慢浸透。“不会有任何差别”,这是在告诉我,即使我欺骗了他,他也会原谅着我,信与不 信,倒显得扭捏了。这个人暴躁易怒,心却洁净温柔,他永远以最大的限度包容着我,让我觉得能与他相遇,成为与之最亲近的那个 人,是一种多么罕有的幸运。
我把他弯腰放下,阳光中那人的表情不太自在,但他仍然抿着唇线,漆黑瞳仁一瞬不瞬地盯过来:“以后不可再如此随性妄为,不成 体统!”
我家掌门无论何时何地都坚持摆足掌门架子,仿佛不那么做就会多么不好意思一般,我配合地点点头,恭谨道:“云华谨听掌门教诲 。”
“明心处也是一样,你无事作甚戏弄她,该好好向她道歉才是。”
“……”这步可不可以省了?
且说我和掌门闹矛盾,从未有过腥风血雨的时候,总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最后往往一前一后同去吃饭了。但是明心那丫头就不同了 ,若惹恼了她,必然三天两头摆出脸色来,成天介拿那双大眼睛瞪着人。有时候实在受不住,便去回应那丫头的视线,她却又哼得一 声装作看其他事物,偏生要端出一副“我才没生气”的模样,叫人好生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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