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相互憎恶,我本不该欺骗你。但是——”
“但是你忍不住对不对?”我摇摇头,努力使头脑清醒一点,“你恨我,你恨我恨到不惜一切都要报复我对不对?你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以希尔弗或是莱杰斯的身份,都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
该隐苍白的脸色隐在傍晚微熙的余光中,越发显得惨白憔悴,他鲜红的嘴唇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白霜。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里有剧烈的痛楚一闪而过,下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漠然。
他点头,说:“是。”
他说是。
我听到他说是。
他说:“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拦着,因为——”
我轻轻笑了,“因为你欠我?”
该隐快速地点头,不看我。
“希尔弗,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可以吗?”我轻声说道,语气像在哀求又像在要求,“我不怪你,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全部忘记。我想让你知道的是,这段时间里我真的很开心,你不是该隐,我也不是天使拉斐尔……尽管我知道你不想再听,但我还是要说出来——我爱你。”
眼泪掉下来了,我真的控制不住。
我低下头继续说:“尽管我知道你只是逢场作戏,但可不可以……请你假装一次,只要一次就好,我想听你说……”
我不敢再抬头,我没有勇气抬头。在该隐面前,我还是那个千年前他憎恨的天使,而现在的他在我眼里,只是我爱的人而已。我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但至少在现在,在我没有任何千年前的记忆时,我根本不恨他。
我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忐忑,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我在奢求,我在乞讨,我不要尊严,不要脸。但这又怎么样呢?他不是该隐,他是希尔弗,我的希尔弗啊。
短短的几秒钟等待,我的世界就仿佛经过了千年。最后,我看到希尔弗向我伸出了晶莹雪白的手指,缓慢地碰到我的肩膀。他的手指和他的体温一样冰冷,他浓密的睫毛仿若沾了露水的蝶翼,虚幻飘渺得让我以为这其中也氲满了悲伤。
他终于把我纳入怀中,紧紧抱住,紧到我每一根骨头都要断裂。
我感觉如此幸福,而悲伤又将我拖入绝望。就像长在绝壁背阴处的植物,虽看得见阳光却永远触摸不到。
就像紧紧抱住我的希尔弗,永远也不可能爱我。
他美妙的嗓音在我耳边掠过:“我爱你。”
一切都结束了。
我知道一切终于在谎言中结束了。
“不要再恨我了好吗?希尔弗,我只是拉斐尔而已。”
“最后求你一件事。”
“把我脑中关于你的记忆,关于莱杰斯的记忆,都删掉。我知道你办得到,对不对。”
“下次见到我,请假装不认识我。如果你对我笑,我会觉得难过,我会想不起来你是谁,我会更难过。”
“也不要看我,我怕就算我忘记了你,还是会心痛。”
“为了你好,为了我好,请你以后别再管我,别再来找我,别再和我见面,即使——”
“即使……我要死了,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答应我,求你。”
希尔弗依然紧紧地抱住我,紧得让我以为我的战栗也带动了他身体的颤抖。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已经对自己残忍到了极点。
“我答应。”
柔和的光芒轻轻裹住了我,我像坠入了天国的梦乡,这里宁静圣洁平和。有什么愉快的又不愉快的东西在我记忆中渐渐模糊,我想要抓住它,它却越跑越远。
有什么重要的流失了,但我又觉得根本没失去什么。
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句低语:“真的……”
什么真的?
想不起来了。
管他。
……
“什么?!你说阿尔文跑到魔党去了!?”嘴里正塞着一大口意大利面条的我差点全喷了出来,掐住对面艾伦的脖子使劲摇晃,“你怎么不早说?我找他找得都快把整个米兰德翻个个了!”
艾伦被我掐得脸都紫了,舌头吐出来老长,“我……我也是……才听说的……你……你先放开我……咳咳……”
我赶紧放手,帮艾伦拍着背顺气,“对不起啊……哎,你说他好端端得跑到魔党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干吗?”
艾伦好不容易喘完气,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朵边说:“我听说啊,是跟着一个人去的……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配合他压低声音问:“谁啊?”
艾伦抬起头来看看周围,才凑到我耳边用更小的声音说:“是——弗拉德亲王夫人。”
“哦——”我了解地点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吃面。
“喂!我说你怎么不听我说完,精彩的还在后面呢。”艾伦要暴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