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安排,我要拿一个人赃俱获。”
林聪躬身退去,林铭玉怒道:“真是欺人太甚!爹,这还能算是亲人吗?简直是畜生所为!”
林海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镇定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可怜你母亲被蒙骗在鼓中,至今都没看清她娘家人的真面目!”
父子两相对恻然,虽然对贾府已经失望,却万万没想到她们能做到这个份上。里外勾结,置人于死地,这是何等恶毒啊!
当日,饭时,因着林海身体好转,黛玉也已归家,林海院子里的防备松懈了许多。林管家早早地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宴席,老爷高兴,要在正房里摆酒,让西院两位姨娘也过来用饭。
林聪一走,厨房里便忙碌起来。一个管事娘子打扮的妇人信手检查了一遍,觑着无人注意,便进了西院。
“什么?三五日便好了?怎会如此?”一个气急败坏地女声传出来,刻意压低的嗓音显得十分阴郁:“真是命大,人道鬼门关前了,还能歪打正着拉回来。不行,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姐姐,你说怎么办?”管事娘子的声音。
先头那声音沉下来:“去请马姨娘过来,咱们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也该出点儿力了。”
不一会儿,管事娘子便匆匆出门,又带了一个穿着华美的妇人进来。
杜姨娘这会儿已经惊讶过去,平静下来,拉着脸与马姨娘在一处商议。
“这事儿我也无法,当初说好了我只是求财,你求命。你那药不是说十分灵验么?怎的这般容易就解了,我看,现下里先别忙着动手,若事情败露了,才叫完了。”
杜姨娘气急,指着马姨娘道:“你快别说风凉话,我若败露了,有你什么好!”
马姨娘真是一百个瞧不上杜氏这样的蠢货,但若林海还安安稳稳活着,自己的任务也没法完成,于是忍住不耐,解释道:“你先别上火,你想想,是不是他们看出有人下毒了?”
杜二姐忙说:“不会。这药是京都王府里出来的,便是御医来了,也不一定能瞧出来。我打听了这几日,倒不像是事发,许是咱们之前剂量下小了。”
马姨娘道:“那便再赌一把,我不信他的命硬能硬得过毒药。二姐,今儿不是唤我们都吃酒呢,你把药放咱们指甲里,倒是我们敬酒的时候……”马姨娘话未说话,杜姨娘便又露出笑容。
“就听姐姐的。你放心,有提举司大人给我们撑腰,他死了也怨不到咱们身上。”
马姨娘也笑:“我还要承妹妹顾看着呢。”一时三人商议好细节,便各自去准备。
果然到了饭时,林海在林铭玉和林黛玉的簇拥下坐上首席,两位姨娘盈盈下拜,又与林黛玉姐弟见完礼,各自坐了。
林海道:“先前我身体不适,总不叫你们过来,今日在一起好好说会儿话吧。”林如海温和地看着马姨娘:“马氏,你原是太太的陪嫁丫头,跟着太太从金陵来,一晃几十年过了,可想金陵了?”
马姨娘忙笑着回道:“老爷说笑了。我当年老太太把我赐给太太,我心里便一心服侍着太太,太太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我在金陵早没有亲故的,便也不甚想念。”
“多亏老爷太太善待我,今儿我便借花献佛,给老爷敬一杯酒。”马姨娘站起来,端起面前一杯酒,走到林海身边,涂着蔻丹的手指不经意似的轻轻动了一下。
波光盈盈中,反映出马氏眼底期待的神色。
林海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然而到了半空又停下来。
“你回去坐着吧,我说完了再与你饮酒。”
“杜氏。”
杜姨娘浑身一哆嗦,收回可惜的目光。“老爷,您说。”
“你是扬州人,进府有七八年了吧?是谁送来的,我老了,记不得了。”
杜姨娘身体一僵,迟疑地观察了他的面容,看不出什么差错,才低低回道:“我是八年前提举司黄大人送给老爷的。”
林海突然笑起来:“对对对,提举司,荣国府,我这内宅还真是有光啊,哈哈哈。”
马姨娘与杜姨娘对视了一眼,不知林海今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这时,杜二姐在下头道:“老爷,这时您爱吃的甜汤,方才炖好的,您趁热喝了吧。”
林海挥挥手,林铭玉亲自过来接了。背对着杜二姐,站在杜、马姨娘看不到的角落,林铭玉对林海眨眨眼。揭开盖子,林铭玉笑嘻嘻递上去,“爹爹,您请用。”
”哎呦!”林铭玉跳起来,生气道:“烫死我了。你怎么管事的?这般烫的东西端上来,我爹能喝吗?反了天了,快把人给我拉出去,关在柴房里饿她两天!”
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林铭玉发的什么疯。
林黛玉皱了眉,但见父亲不说话,心里疑惑越深。若有所思地望了两位姨娘一眼,她把筷子也悄悄地放下。
杜姨娘怔愣了一会,忙站起求情:“大爷息怒,二姐不是故意的,定是下头婆子们偷懒,您饶了她吧。”
林铭玉狐疑道:“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杜姨娘低眉赔笑道:“她是我妹妹。大爷请听我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是个可怜人,自守寡了便跟着过来服侍我,在厨房里听差六年,总没出错,今儿许是失手,大爷看我面儿上,且饶了她吧。我用一杯酒与大爷赔罪了。”
说着亲自倒了两杯酒,左手那杯递给林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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