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衡带着重重鼻音哼了一声,挣扎了半天睁不开眼,任凭人拽着他摇晃了两下。
“死人了少爷!”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把韩衡彻底叫醒了。
老朱带着人在车外查看,泥泞的路上躺着两个黑衣人的尸体,都是透胸穿出半截尖锐利器。
韩衡眯缝起眼,才看清楚带血的箭镞。
老朱起身,沉声道:“就地掩埋。”转过头,看见韩衡,老朱腮帮紧绷了一瞬,冷硬的嗓音说:“上车。”
韩衡留意到,黑衣人的这个头儿没有敬称他为“大人”了。韩衡也不介意,钻进马车,闭上眼,靠在车厢上。
碧根悄悄爬到他的身边,拽起韩衡的衣袖摇晃,“少爷,怎么了。”
韩衡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碧根以为韩衡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韩衡悠悠地说了句:“你们少夫人追来了。”
“少夫人?”碧根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头顶,和宋三对了个眼神,俩人都一肚子问号:少爷没成亲,哪儿来的少夫人?
马车前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韩衡根本没法稳稳坐着,一会儿被甩得脑袋在木板上碰一下。
偷袭的人都没有现身,或者说,老朱的人没找到偷袭是从何而来,又藏匿在何处,所以才会加快速度逃跑,试图甩掉追击而来的人。
不管兵器是弓箭或者□□,这个准头,距离又要远到让这群来自大梁皇室,身手不凡的高手都没办法把人揪出来,韩衡几乎可以肯定,是庄灵追过来了。
他怎么能这么快?
这一觉韩衡睡得特别香甜,醒来时已经该吃午饭了,他们三个人的饭是老朱让人把食盒送到车上。
吃饭的时候韩衡听见车窗传来乒乒乓乓的闷响,坐在车里也能感受到震动。
咽下最后一口红烧肉,韩衡伸手推了下车窗,手指很快触到一张硬板,掀起帘布,居然车车窗被木板钉了起来。
这时老朱打开车门,示意碧根收拾食盒。
平时嚣张的碧根被老朱看了一眼,总觉得浑身都冷透了,嗓子眼里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也不敢说。
“什么意思?”韩衡屈起手指敲敲木板。
“昨晚遇袭,属下不能让您担这个风险。”
韩衡冷笑一声,讽刺道:“是怕我出了事不好交代吧?”
老朱置若罔闻,皮包骨头的一只大手紧握住食盒提手。
“放心,他的箭都长眼睛,不会伤到我。倒是你们的人,最好小心点,不然大家都坐马车也行,投鼠忌器,还能捡一条命。”
老朱手背爆出狰狞的筋脉,冷瞥一眼韩衡,喉头鼓了两下,似乎有话想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可把韩衡惹急了,他脸上却没半点痕迹。上赶着不是买卖,真要是显得很好奇,那老朱未必就会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等人退出去,韩衡突然皱起眉。
他轻松搭在膝头的手紧握起来。
明明他完全不相信老朱的鬼话,但对上次老朱没说完的话他还是好奇,到底老朱他们凭什么就认定了他是大梁国师呢?而且老朱这个人行事谨慎严密,在动手之前,一定已经调查他很长时间了,肯定有充足的证据才会铤而走险。
韩衡脑子里隐隐浮现出一些细节,但又没法把它们串起来。
薛云送他走时依依不舍欲言又止的神态,每一句话都像没有说完。
韩衡把薛云让他带的包袱又翻出来看了一遍,银票也太多了点,他看过薛园的账本,薛云几乎把账面上能动的钱都给了他。就为了安抚渠城的那些佃户吗?
既然韩风不是他本家兄弟,为什么庄灵不直接把人赶走,而要扣押在王府?
庄灵能这么快追上来,应该不是甲初带去了消息,而是提早就知道他离开了薛园。
突然,一个念头窜了上来,韩衡突然觉得,很可能老朱根本不是大梁皇室派出来的,可能是庄灵的对头?上一次有人绑架他,现在还没找出主使者,庄砚显然就不知情,还是说韩衡以前就有仇家对头?就算庄灵说是庄砚,那很可能也是猜错了。
韩衡使劲敲了两下脑袋,这他妈穿越了也不开个金手指,起码让他能阅读前任的记忆啊,他绞尽脑汁花了一个下午回忆,连他小时候穿牛仔裤不习惯把唧唧夹住了这种血淋淋的糗事都想了起来,还是没想出跟这具躯壳相关的东西。
车窗钉死之后,时间只能靠吃了几顿饭来判断。又过去了一夜,老朱的人往车里放了一个漂亮的雕花马桶。
韩衡嘴角抽搐地揭开盖子,里面还放了各种花瓣香木,在水面上飘。
这是连下车方便都不让了。
这天车门打开时,车里三个人都抱着胸,蜷着打盹儿。
老朱脸色铁青,挨个瞄过去,瞄到韩衡时陡然一惊。
只见韩衡冷冰冰地看着他,还是歪着身子,跟睡着没什么差别,只是不知道那双眼睛已经盯着他看了多久。
“还有多久到渠城?”
“我们不去渠城。”老朱紧抿的唇像蜈蚣一样嗫嚅。
“不去?”韩衡立马坐正了身,“那这是去哪儿?”
“去大梁国都。”
韩衡深深吸了口气,手指紧扣,估计了一下,斗鸡似的气势随肩膀耷拉下来。为了少在车上尿尿,倒不是不好意思,谁车上放一恭桶,而且外面的人,有时候叫了也不进来,车里的气味是各种香味里夹杂着淡淡骚味,车厢空间狭小,加上钉死了窗户,只能少上厕所,免得闷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