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里向外面望去,天空凝碧如洗,云朵洁白得粘在天上,暖和的风里带著微微的咸味,马路边栽种的全是椰子树,特别有热带南国的情调。我们刚刚在预定的酒店放下行李,陈旭阳就想要好好地睡一觉,最後被我嚷著要去看海而生拉活拽地扯了起来。
当我隔了这麽多年再次站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时,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还穿著鞋子就跑进了海浪中,海水淹没我的腰际,湿透了我的裤子和衣服,听著那一阵阵深重的海潮声,眼前是一马平川的蔚蓝,我的灵魂仿佛都挣脱了身体,蔓延得无穷无尽。
此刻我终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旭阳带我去了他在亚龙湾海岸上的那栋别墅,一有空我就跳进海里游泳直到皮肤被盐水泡得发白,晚上的时候就坐在沙滩上听归航的渔船此起彼伏的鸣笛,在手电筒的帮凶下抓来不及躲进洞穴里的小螃蟹,还有那些自以为很安全的贝壳。後来我们去东郊椰林吃刚捕捞上来的海鲜,在简陋的木板船上钓红色的海鱼,一直走到了中国版图的最南端。
世界上,是真的有这麽一处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这是一片看不到边的海域,岸边巨大的石块叠累著,远处的海与天融合在了一起,太阳会从中间被生出来,仿佛那就是世界的源头。
我感谢陈旭阳带我来了这里,这个仿佛所有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一个连心都会变得宽广的地方。我不能说已经彻底忘记了过去,但勿庸置疑的是,这是自我出事那天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在这十天里,我发自内心的笑已经越来越多。
待续~~~~~~~
第 42 章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发誓做梦也没想到,现在陪在我身边帮我度过难关的人是陈旭阳,也没想到,这个人可以在我生活中分担一个角色。
一个怎麽也忽略不了的角色。
春节刚过,我们便随著人潮一窝疯地往回赶,刚刚习惯了亚热带的气候又要马上面临尚还是冬天的重庆,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依依不舍,飞机起飞的时候我一直望著远处那片湛蓝的海面,陈旭阳看我发愣的样子,说,以後每年公司放假,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我低头看著自己已经被晒成小麦色的手臂,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真可以这样就好了。他听得莫名其妙,嘴里咕嘟著说,怎麽不可以,整天又有钱又有闲的……
我把眼睛一闭就往座椅里靠,想借此结束和他的谈话,他於是转头跟旁边的空姐说,小姐,麻烦你拿条毯子来。过了一会儿,他把毯子小心地盖在了我身上。
也许我总有一天能够像喜欢顾鹏飞那样喜欢这个男人,如果真可以这样就好了。
回到家里休息了两三天,公司开始继续运作,我以全副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不但不找空儿翘班,连加班的活儿都抢著做,那个卖命劲儿,大可以用鞠躬尽瘁死而後己来歌颂了,整得全公司上下都对我刮目相看,说苏锐这孩子转型了,偶像派改实力派。
陈旭阳见我精神振奋,连创佳绩,先还跟著大家一起乐,後来越来越觉得不爽,怎麽苏锐这人而一天到晚都是工作工作,连跟他开几句玩笑都显得没空的样子,还经常七八点了都不落窝,於是向我发出强烈愤慨,严禁我再去抢人家的班加,五点半由他亲自督促著我下班,回家吃饭,洗碗,陪他看电视,等等。
虽然我俩已经有同居之名,不过还没有同居之实,算来我在他家也住了两月有余了,他倒是本本份份,没有一丝不礼貌的小动作出现,这样久了他就说我未婚享受已婚待遇,还有本事把他个堂堂老总逗得整天围著灶台转,那之後我就一心拼命地工作,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麽,也许能让我稍微安心点儿,一个人如果只接受而不付出,其实根本就不会快乐。
就这麽平静地才过了几天,刚放完寒假回来的小妹突然给我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第一句话就带著哭腔,说,哥,你快回来吧,出事儿了。
顾大哥他,出事儿了。
我站在办公桌前,拿著电话的手有些冷,然後我吐口气,慢慢地,平静地说,怎麽了,他是被车撞了还是给花盆儿砸了?断了手还是瘸了腿啊?
小妹顾不得我特恶毒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他开学就没来上课,他朋友说是他家里出事儿了,好象还挺严重的……哥,你……我打断她,说,只要他还活著那就行了,我没空去管人家家务事儿,就这样吧,挂了,她急了,说,他要退学啊!这可不是闹著玩儿的!我刚想要放下去的手又突然缩回来,说,退学?为什麽?她说,不清楚啊,我打电话给他他也不说,哥你去劝劝他吧,他只听得进你的话……末了她听我没反应,又说一句,我知道你不想见他,可是就算是为了我,你帮他一把好不好?他马上就要考研了,怎麽可以现在退学?就当是一个普通朋友,你也帮他一把好吗?
也只有你,可以帮他了。
我无比後悔接了这个电话。它几乎是在恶狠狠地提醒我,忘不掉的怎麽也不会忘掉。
那天晚上我睡在床上,翻了不下数十个身。
最後我给顾鹏飞发了个短信,我说,如果你在重庆的话,明天下午六点在老地方见,如果你不在重庆的话,那就再走远点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永远不要,让我还有一丝想去同情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