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顾兰舟突然抬头道:“古大小姐,我死了以后,请帮我照顾爹爹,让他不要太难过。”
说罢也不管古灵灵作何反应,催着两名发呆的下人掉头就走。
古灵灵瞠目结舌,好半天回过神来后,顾兰舟与那两名下人已经拐了个弯进入禁室范围了,顿时不禁为之气结。
喂喂,跑那么快做什么,她还没答应好不好!更何况她现在又不打算嫁给穆青山,怎么帮他照顾啊?!
这死小孩儿,性子这么刁钻霸道,太不讨人喜欢了!
……
今天照顾穆青山的是朱平,他性子比较活泼开朗,见穆青山神情抑郁落落寡欢,便想方设法讲笑话给他解闷。
穆青山一直默默无声地听着,任凭朱平说得口沫横飞也不为所动。
当朱平口水都说干了,喝了一大杯水解渴时,穆青山突然问:“阿平,兰舟现在怎么样了?”
朱平差点呛到,咳了好几下才吭吭哧哧道:“什,什么怎么样?”
穆青山低声道:“今天外面那么大动静,是不是徐帮主他们来了?他们打算如何处置兰舟?阿平,你告诉我实话,不要骗我。”
朱平向来崇拜穆青山,又想着事成定局无法更改,考虑片刻便道:“那我说了你可别太激动,不然伤势又要加重了。”
穆青山点头,“你说。”
朱平小声道:“我刚才听魏大哥说,徐帮主在大厅当着许多人的面质问顾兰舟,结果顾兰舟拒不认错悔改,把徐帮主激怒了,打算,打算明日一早把他押回怒海帮,在徐昊天墓前杀了他。”
穆青山霎时心痛如绞,猛地捂住胸口,将涌到喉头的一口血硬生生吞了下去。
见他脸色异常难看,朱平有些着慌,“青山哥哥,你是不是心口又痛了?唉,早知道你听了这么难受,我就不告诉你了!”
穆青山将那阵椎心之痛勉力按压下去,哑声道:“我没事。阿平,谢谢你。”
朱平学着大人的口气劝道:“青山哥哥,事已至此,你就别想太多了,保重身体要紧。”
穆青山不置可否,疲惫地闭上眼睛。
朱平吐了吐舌头,识趣地走到外屋,以免多说多错。
……
夜半时分,整个悬湖山庄陷入沉睡。
合衣而卧的穆青山突然坐起身,轻轻下床来到外屋。
少年贪觉,朱平在外屋一角临时搭的一张床上睡得正酣,也不知做着什么美梦,津津有味地咂巴了一下嘴。
穆青山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曾几何时,小家伙每晚也似这般睡得香甜,而且必要窝在他怀里才肯罢休。如今,他一人被关在禁室里,要如何度过那孤寂黑暗的漫漫长夜?
心中一窒,他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能不惊忧朱平的酣睡最好,若被他的动静吵醒,他今晚也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去的。
明日一早顾兰舟就会被徐万泽带离山庄,今晚若不见他最后一面,恐怕这辈子再无机会了。
他这些天谨遵医嘱认真养伤,身体勉强有所恢复。虽然仍旧无法动用内力,日常行动总算没有大碍——即便有碍,他也顾不得了。
……
禁室位于悬湖山庄北边一处僻静之地,由于常年空置,喻义不详,平时少有人接近,周围杂草丛生,十分萧条。
此时门外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影影绰绰照亮了门前一小方空地。
离着一丈开外的距离,穆青山被人喝住了,“谁?!”
谢双城手按腰刀,神情戒备。另有两名怒海帮弟子从旁边冲过来,一左一右护卫在侧。
徐万泽上了山,顾兰舟的看押与处置权便归了怒海帮。虽然少年武功被废毫无攻击力,也不可能突出禁室逃下山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万泽今晚仍旧派了几名得力弟子严加看管。
穆青山慢慢走上前,“是我。”
谢双城先是惊讶,继而理解。他对穆青山与顾兰舟之间的关系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如果说悬湖山庄还有谁会在顾兰舟凶杀案定性后不避嫌地前来探望,应该就是穆青山了。
他沉声道:“穆兄弟,很抱歉,你不能进去。”
穆青山神情黯然道:“谢兄,兰舟算是小弟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明日就要走了,小弟只想见他最后一面。谢兄放心,我现在身上有伤,无法施展内力,根本不可能把他劫走,还望谢兄成全。”说罢双手抱拳,朝谢双城深深一揖。
谢双城微微动容,他也听说了穆青山因为袒护顾兰舟而被古思远重罚之事,想着如果真的将他拒之门外也着实有些不近人情,因此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行,那你进去看看吧,最好快点出来,否则被人看到我也不好向帮主交待。”
穆青山又是一揖,“一定。多谢谢兄!”
接着谢双城亲自用钥匙开了门,穆青山快步走入禁室。
经过一段点着火把的昏暗石砌通道后,穆青山在最里面的屋角里见到了分别近十日的顾兰舟。
少年正闭着双眼蜷缩在一张窄小的木板床上,形单影只,苍白消瘦,仿佛水中月影,一碰即碎。
穆青山喉头霎时哽窒,心脏一阵抽痛,不自觉低低唤道:“兰舟……”
这声呼唤微乎其微,顾兰舟却仿佛有心灵感应般蓦然睁开双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怔怔看了穆青山片刻,喃喃道:“爹爹,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穆青山心中酸热,缓步走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