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麽?”女人拎起美丽的裙裾走到他面前,抬起虔诚而热切的目光,她年轻而娇媚,动人如春日盛放的海棠,却在这面容素寡的男子面前恭顺的垂下腰肢,施施一礼,“我终于等到您归来了呢……大人。”
“我不记得你。”他面无表情,用了记得却不是认得,仅仅是因为潜意识里,分明觉得她熟悉,熟悉的宛同她早已是他身体里的某一部分。
女人绽开笑靥:“大人若记得,沉檀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那么,你是谁。”
“沉檀,不能说。”
“为何。”
“因为沉檀答应了大人您,不可说。”
“那就不要说。我只问你,从何处来,又能归于何处。”
“我自大人心中来,归处,却只在于大人一念之间。正如同爱和恨,痴与怨,无论历经多少轮回,大人也依旧无法跳脱这枷锁。”
“我想知道,你的身上有没有我所要之物。”
“大人所缺之物,我只得其一,另外三样,仍需大人亲自去寻找。”女人说道,一边伸出白皙手指,轻轻撩开薄佻白手中提着的鸟笼外那一层黑幕,温婉的目光落定在笼内不知何时已然蜷成一团昏厥过去的幼兽身上,温暖一笑:
“大人还是,找到他了呢……”即便相隔万里,或者近在咫尺,有些人兜兜转转一辈子也没缘分相见,有些人却是注定了生生世世,无论怎样轮回都终要相遇纠缠。
薄佻白沉默着。先前盘旋在脑中的片段触目惊心,他尚不能完全消化,而此时沉檀妃口口声声唤他大人,又是为什么?她不肯说,他却也不想追问。隐隐的,他明白一些事情即将来临,以一种无法阻挠的姿态,以一个看似荒谬的开端。明明是为了救佻溪,却令现实与幻觉的关系,举步维艰……
“大人。”女子柔柔的望着他,眼中含着甜美的笑意,“您曾交待我一些话,令我务必在今日原封不动的转述给您。”
“是……什么?”胸腔里忽然潮汐涌动,他不由自主的按住胸口,怎么感觉身体变的,变得……
“大人您说,若再相遇,无关沧海桑田,但求此生再爱一遍。”
重了。在那话语尘埃落定之后,胸口一片片颤栗感荡漾开来,传遍四肢全身,这具身体仿佛在顷刻间汲取到了什么,他抚摸自己左边胸膛,心脏的位置,恍恍惚惚,有些重了……
一道金光自女人额心迸射而出,像一簇炙热的火焰跃进他怀里,他抬手,那火花闪着耀目的光芒在他掌心欢快起舞,渐渐的,光芒褪去,他手心赫然现出一只翠绿欲滴的梅花玉雕,莹润如翡翠,却有着羊脂白玉一般滑腻温热的质感。沉甸甸的握在手心,像握着一个崭新的生命。
“大人,沉檀的使命,完成了呢……”含着满足的笑意,女子娇媚的身躯却重重倒向尘埃。
他下意识的伸手阻挡,却只觉眼前隔着重重白雾,令他看不真切,耳边是那女子低低的叹息,泛着一丝莫名的心酸和忧伤,消逝在天际。而当白雾散尽,眼前的一切不由令他惊怔。凝固的时间恢复流淌,似乎先前只是短促的停顿,他并不知在别人眼里那段时光是被架空还是怎样,只是这一刻,他看到的是沉檀妃惨白僵硬的身躯,如同失去灵气的木偶躺倒在地上,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失去了继续存活的能力。只是这一幕发生在此时此刻,那么所有的剑刃都直指某一个真相,那就是——
“有刺客!”
沉檀妃死了,就在方才那莫名的瞬间。于是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一切锋芒瞬间直指向那提着鸟笼面无表情的男人,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破空而来的细微声响,宫人们的呼叫声,甚至他们紧张的喘息声,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慢放的画面,一点一点的,填充着他崭新的世界。
江湖闻名的秋水一剑,摇身一变成了刺客。
故事脱离了最初的轨道。
是阴谋还是真相,总之,必定是有什么在发生,必定是有什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篡改着未知的道路。必定是有那么一双手,正在处心积虑,不紧不慢的推动着命运的齿轮碾压他的平静,撕碎残存的构想。
必定是有一个声音在等着为他剖白。
必定是有一个人在不断填补他灵魂里空缺的部分。
必定是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天……
他低头,专注的看着鸟笼里沉睡的幼兽,嘴角莫名滑过一丝笑意,轻声呢喃:“必定是有那么一天,我会知道我是谁,而你,又是我的谁。”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抵是我目前为止写的最文艺的一章了= ,=木办法,情节需要。
于是,第三卷结束,进入第四卷虐章。
于是,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于是,宝贝儿们,出来按爪~抚摸
46、合?乱事当如秋 ...
昭华七十六年秋,沉檀妃于寿宴前夕遇刺,刺客混于当日入宫御前献艺的队伍中,身份不明。然众所周知,此次寿宴一事是由本朝唯一外姓王——北望候叶湛,全权负责。寿宴前夕遭逢变故,且行刺者混匿于献艺队伍,端看叶湛于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难保不令人遐想这刺客究竟是真为行刺贵妃而来还是另有他谋,毕竟,皇帝觊觎北望候的势力已不是一天两天——
“……可能麽?这种低级行刺无疑是诏告天下他要谋反,北望候还不至于这么蠢到如斯地步吧。”少年半支着鬓角恹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