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就走呗,还有什么可说的?宋然暗暗地想,当然,应该会给一大笔钱。
庞非呆呆的,只因方才他看见沈夫人的动作,脑海里不由得涌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记忆,小时候睡觉时,自己很喜欢捏母亲的耳垂,那里有一颗小小疙瘩,捏着捏着自己就睡着了,梦里都是香香的,软软的。
“庞非——”宋然见他发愣,忙轻轻地唤了一声。
庞非不知为何有些心酸,好一会儿才说道: “如果我留下来,宋然也必定要跟我一起的。还有我爹,他也在柳城,须得安置他。”
沈夫人有些吃惊,“你爹也来了?”
“嗯,我就是陪他来找你的,不然怎么会来到这里?”庞非面无表情道。
沈夫人沉吟半晌,说:“隔天,不,就明天吧,把你爹带来,我与他谈一谈。”
庞非点点头。
宋然眼见这二人不似母子重逢,倒似谈生意的双方讨价还价,感觉有说不出的怪异,可他又不能随便插嘴,只得静静听着。
告辞时,沈夫人要留他们吃饭,但庞非毫无意外地客气拒绝了,只说要回柳城收拾打点一切。
宋然迈下台阶,感觉到身后沈夫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他不禁回过头去,沈夫人的目光与他一触,随即直直望着自己,轻轻颔首。宋然看懂了她的意思,也点了点头,方随着庞非出去。
他想起在山上,庞非昏过去后,她与净尘师太的焦急紧张,问长问短,与今日所见大不一样,刚才她的目光,明明含着关爱,明明是在拜托宋然。但在面对庞非时,感情却隐藏得很深,大约这就是越近情越怯吧。
“庞非,我饿了——”
眼看庞非一肚子心思,只顾快步往前走,宋然不高兴了,用手扯住了庞非的袖子。
庞非转过来,看到宋然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一脸的委屈,他方觉自己还沉浸在见面的各种复杂情绪中,竟忽略了身边人,有几分不好意思,忙说:“好,咱们去吃面。我忘了,你容易饿。”
什么容易饿呀?不就是刚到柳城时,吃什么都新鲜,之前又受冻挨饿了一段日子,就吃得稍微多一点点嘛,宋然心里嘀咕着,跟着庞非往热闹的街市走去。
还是鸡蛋葱花白面,但南边的面条细柔软绵,不似在吕城吃的那些有劲道,宋然只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摊子上还有卤煮的肉丸子,庞非便要了一碗,让宋然拿根签子扎着吃,又打趣说:“这下我可养的起你了,怎不多吃点?身上有肉才好——”说着望望周围,见没人注意,便瞄了瞄宋然的腰。
宋然手里扎了个丸子,不跟他废话,只问到:“你不是打定主意要认你娘了么?为啥刚才那个样子?怪生分的。”
“她都那样,我能咋样?”庞非没好气的说,哧溜吃了口面条,又闷闷地道:“我一进去,先都吓坏了,把她是我娘这事都忘了,又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来,不想跟她说话。”
宋然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把竹签子送到他嘴边,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娘还是想跟你热乎热乎的,只是,可能也跟你一样吧,心里虽则软着,面上却显不出来,你别太冷淡了。”
庞非张嘴把肉丸子吃了,闻言,眼睛一亮,问:“真的?她也,也紧张我么?你怎的看出来?”
宋然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走,等会我知无不言。这儿太热了。”
初夏时节,阳光金黄灿烂,空气湿润闷热,又吃了东西,自然是一身汗。庞非便起来给了钱,准备坐船回柳城去。
“爹,爹,你去哪?”
两人刚回到柳城赁居的小屋旁,便看见庞非的爹在巷子里,庞非连忙大声喊道。
庞老爹听见儿子喊他,回过头来,神情还是带一点茫然。
庞非几步冲上去,拉着他爹,说:“今儿别出去了,跟你说个事儿。走,回去。”
“哦,可是我还要到你师父那里帮忙呢。”庞爹也不抗拒儿子拉着他的手臂,随庞非走了回来。宋然跟在后头,大家进了屋子。
庞爹几天都是去大院帮庞非的师父修缮那些练功夫的家伙,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往外跑。自打来到南边,他就再也没有喝醉发疯过,这还多得庞非的师父帮他戒了酒,又给他介绍了些短工,因而整个人的精神好多了,看着也没那么显老。
庞非拉着他爹坐下,沉吟半晌,又看了看宋然。
宋然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自己便走开去烧水泡茶。这事他们刚刚在船上说定了,须得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直接说开了更好。
“爹,明天带你去杨城,去见一个人。”庞非说。
庞爹摇了摇扇子,疑惑道:“见谁?”
庞非没有立即回答,观察着他爹的神色。
庞爹似乎觉察了什么,盯着儿子的脸,扇子也不摇了,屋子里忽然陷入了寂静,只有炉子上的水在咕噜噜地响。
宋然又给庞非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快些儿,别拖拖拉拉的。
“是我娘!”
“是你娘?”
父子俩同时出声。只不过庞非的语气里带着叹息,庞爹则是激动与不可置信。
“真的?!”庞爹声音颤抖,一下子站了起来。
宋然忙端茶过去搁在案上,庞爹望了望儿子,又望了望他,宋然轻轻地点点头。
庞爹定定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