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你出去撒把尿试试,把鸟都给你冻下来!”庞非满嘴里胡说着,把手往下伸,往宋然腋窝下搁着取暖。
宋然躺直了身子,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帐顶,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心里究竟怎么想?回去做少爷还不好么?”庞非的口气有点酸溜溜。
“嗤!”宋然笑了声:“口不对心。你不喜欢我走是不是?”
“那是当然那的,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好像又不行……”庞非正经下来,也学着宋然的样,枕着手,在被窝里翘起腿来。 “你如今住在这,虽然咱俩可以常常在一块。但终究不是事——你舅舅和你娘那几个钱,一年到头送往家来的也不多,你舅母拉扯喜哥和瑞姐儿也不容易。二月里你就该下场了,不是愁着报不上名么?这可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哎,那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勿相忘!”
“咳咳”宋然差点儿岔了气,笑着说:“你也知道这话?”
庞非把嘴一撇,说:“你以为就你读过书么?小看人!总之,回去了可不能把我抛在后头,哼,你欠我的钱,我还记着!”
“知道了,跑不了你的。等来日我有钱了,请你上京城最好的酒楼去。”宋然一笑,全然不当一回事。
庞非侧过头来,用一只手撑起头,注视着宋然白皙的脸孔,说:“那可说定了。只怕到时候你不认我了可咋办?”
“行了,滚下去睡吧。今夜里还是不回家?等你爹知道了又是一顿棍子。”宋然推他,庞非手一松,头掉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欠,说:“我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混呢!”
两人又胡乱说了些,庞非嘟嘟囔囔地睡着了。
宋然却还迷迷糊糊的想,小时候懵懵懂懂,也曾问过爹在哪里,这么些年过去,自己也大了,问过舅母,听她说,娘亲当年虽说是在外头娶的,只是个妾,但那也是正正经经坐了花轿拜过天地的。不知为何吕家硬是不肯让入门,娘亲一气之下竟独自抚养着襁褓中的自己,千辛万苦的留在了京城,不肯跟随回来。
这么多年,那家一直未传过消息来,自己从未想过这么快能回去。现在找上门来,总感觉奇怪。不是为着不想拖累舅母一家子,为着下场应考,的确是不想回去的。但自己毕竟是姓吕的,不回去又算什么呢?总不能一辈子依附在舅舅家……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肃然无声,只是静静落下,落下。宋然给庞非掖了掖被角,倦意渐渐涌上来,也陷入了睡梦中。
如同小时候那无数个同榻而眠的夜晚一样,温暖静谧。
雪花也落在相隔不远的吕城中,给屋瓦房檐都染上一层白。
大宅子里还是烛火摇曳,各房丫鬟忙着给主子们端水洗漱,服侍着他们睡下。
厚厚的棉布帘子被打起,一股暖烘烘的带着甜香的气味拂面而来,吕宋峤皱了皱眉,边跨进屋,边说道:“这香气也太浓了点,隔日熏个淡一点的来。”
屋子里,白天那位李妈妈正陪着二奶奶说话儿,见了他,忙立起身,应道:“二爷回来了。明日我就叫丫头换了这香。”
吕宋峤点点头。
炕上抱着手炉的年轻妇人,并没起身,只是温婉地一笑。“李妈妈,你让人去热点酒来,给二爷暖暖身子,好睡。”李妈妈应了声,便起身出去。
吕宋峤便过来,往铺了褥子的圈椅上坐了,随手倒杯热茶,抿了一口,问:“怎么说?不愿意回来?”
朱氏是个温柔的女人,只是如今有了身子,月份渐大,不便起来,便由着丈夫自己伺候自己。用铜簪子拨了拨手炉里的灰,朝他柔声说道:“也不是不愿意。听李妈妈说,那孩子模样跟咱们老爷的确有几分神似呢,清清爽爽的。只是李妈妈去得突然,他刚从学里回来,一时间有点无措罢了。他舅母也说了,让他自己先想想清楚。我看,八成是愿意的。”
“嗯,人好就成,之前打听的也是这样,那些个恩恩怨怨的也过去了,这孩子总得接回来。这两日我正有空,就亲自去一趟。”吕宋峤脸上浮起了笑意。正好丫鬟治了酒来,朱氏便吩咐李妈妈明天从库房里取东西出来,预备着。
吕宋峤喝过两杯就叫收拾下去了。夫妻二人屏退了下人,朱氏又说了一通肚子里的孩子如何如何的话,吕宋峤又把脑袋贴在妻子肚皮上听了一听,打趣了几句,才安歇不提。
这一日,宋然正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三个人都冻得鼻尖通红。喜哥儿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截裂了口子的胡萝卜,正要给雪人装上。
门外传来了马车咿呀碾过积雪的道路的声音,在门口止住了。
门被半推开,“张大嫂子在家里呢么?”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边说着,边推门进来。不妨看见院中的情景,一时怔了一怔,想笑又不敢笑。
“哎呀,你这丫头,傻站着干啥,见了三爷也不喊!”随即进来的便是那位李妈妈了。
宋然直起身,迅速拍干净自己身上的雪,弯下腰拉起两个孩子。一下子看见一双靴子踏在雪地上,视线往上,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一枚,请多关照
第2章 道别
张氏从厨房里出来,忙擦了擦手,招呼众人往厅堂里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