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顾无言,璟妃眼圈有些湿润。
“先坐下罢。”璟妃拉着侄子坐在石桌旁,“我上一回见你时你才三岁,连马背都还跨不上去,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年少的慕容缜也不由得唏嘘,他曾以为一切都那么美好,可世事多变,没有人会一直待在他身旁。
“你近些年如何?王兄呢?”璟妃忙问。
“我挺好,”慕容缜眼睛看向一边,“可自打母亲去世,父王悲痛欲绝,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璟妃“哎”了一声,拉住侄子道:“也苦了你了。”
“我不苦,”慕容缜郑重地摇头,“姑母这些年在宫中过得如何?”
璟妃又开始唉声叹气,“倒是锦衣玉食,可一天一天一成不变。前些年还有小太子同我吵吵架,陛下担忧儿子出事便将我和太子隔开,日子更加烦闷了。”
“父王一直挂念姑母,”慕容缜纠结着眉头,“担忧姑母没有子嗣,往后无人服侍。”
“我不可能有子嗣。”璟妃才说了一半,丫鬟云鹤立即打断,“娘娘!”
璟妃停顿了一下,将左右屏退。
“姑母为何有此说?”慕容缜神色微沉。
“不知你可听说过宫里有位芩妃?”璟妃眼里泛起一丝恨意。
“据说是陛下的宠妃,宫里唯一有后的妃子。”慕容缜答。
“他是个男人。”璟妃哼笑一声。
慕容缜大惊,“什么?”
“他是个男人。”璟妃又重复了一句,“即便陛下封住这宫里每一张嘴,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太子和两个公主也是唤他父亲,更让我确信不疑。”
“他既是男子,为何会有三个孩子?”慕容缜更加混乱。
“过去我也想不通,”慕容璟将手臂搭在石桌上,“后来猜测,他应当是桃源人。”
“桃源?”慕容缜瞪大眼,“被先帝扫荡的桃源?”
璟妃点了点头。
“司朝不是勒令见桃源则火灭之?这般敌对,芩妃竟能安稳地居于宫中?”慕容缜实在想不通。
“能活下来便好,二十多年前的事谁还想得起?”璟妃蔑视地看向一旁。
慕容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倒真想见见那位芩妃娘娘。”
“不说他了,”璟妃摆出笑脸,“同我讲讲吐谷浑罢,可还像我离去时那般天高云阔?”
慕容缜看了看姑母戴在头上的金花,淡笑着颔首。
与姑母叙旧之后,慕容缜大步往来安殿走。
拱门之后传来一阵喧哗,慕容缜过去,就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手脚并用地扒住树干往鸟窝爬去。树下围了一群侍从,大约害怕他掉下来一般都伸着两手准备接住。
“殿下,快下来罢!”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孩大喊道。
小男孩不但不听劝,反而朝小书生做了个鬼脸,又继续往上爬。
慕容缜走过去,指着树上的小孩问那书生,“我乃吐谷浑王子慕容缜,那是何人?”
“小人太子伴读简七思,那是我朝太子殿下。”简七思作揖。
慕容缜看着那细瘦的孩子撇了撇嘴,这就是芩妃的儿子?看着颇为顽劣,底下除了伴读其他侍从似乎全都顺着他,往后想必成不了大业。
司弈昂一手拉着树枝站了起来,另一手去够鸟窝里的雏鸟。那鸟窝筑得颇高,任太子如何努力都碰不到。司弈昂干脆放开树枝蹲下身想要爬过去,只听“啊”的一声,小太子手没抱稳从树上掉了下去。
慕容缜和简七思看着小孩掉在侍从堆里,漠然的神色出奇地一致。
“殿下,殿下可伤着了?”张幼清扶起太子问。
司弈昂哎哟哎哟地叫着,眼睛盯向围观的两人,“你们两个,为何不接住本太子?!”
慕容缜看着那张小脸,莫名地觉得熟悉。
“小人骨头硬,怕硌着殿下。”简七思打了个千。
小太子气得不行,几步过来一脚踹在伴读腿上。
简七思捂着腿“嘶”了一声,慕容缜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经将芩妃的儿子看得和宣纸一样扁。
“你呢,你是何人?”司弈昂的目光转向生人。
慕容缜慢慢地抱拳,“吐谷浑王子慕容缜,见过司朝太子殿下。”
“吐谷浑?吐谷浑是哪里?”司弈昂疑惑地问。
慕容缜哭笑不得,“在司朝的西北方,宫里的璟妃娘娘便是吐谷浑人,太子殿下莫非不知道?”
司弈昂皱着小鼻子,“谁会晓得这些?”
慕容缜愈发无语,这人当真是个小草包。
“我还有事,先告退了。”慕容缜不愿和他纠缠,抱拳行礼。
“退下罢。”司弈昂趾高气昂地道。
慕容缜暗中冷哼一声,带着龙鼓离开。
两人一走,司弈昂立即问:“气死,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们司朝么?怎么还有个吐谷浑?”
简七思扶额,“这世上除了我朝,还有吐谷浑、高昌、南诏,很多国家和部落。吐谷浑与我朝最为亲近,前些日子协助我朝抵御高昌有功,殿下往后对吐谷浑王子最好客气些。”
“哦哦。”司弈昂似懂非懂地点头。
“殿下咱们回去了罢,那雏鸟小的让侍卫去抓。”张幼清微微弯着腰道。
司弈昂愤愤地看着鸟窝,道:“让侍卫全部捏死!”
“殿下!”简七思瞪眼,“那是大鸟的孩子,殿下怎么狠心扼杀如此幼小的生命?”
司弈昂看了简七思好几眼,甩手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