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点头:“喜欢就好。”
配茶吃点心,入口酥香绵甜。萧澜又替他放了个脚凳,能靠得更舒服些。
陆追晒着太阳,浑身舒爽,每一个小毛病,每一个小爱好都被体贴照顾到,遂感慨万千。
一见如故啊,萧兄。
好人好人。
那篇洋洋洒洒的劝降书,陆追只用了五天就全部写完,剩下的五天,自然就是跟着萧大侠吃吃喝喝,无所事事,再听听西北的故事。
河边草丛茂盛,萧澜捡起一块碎石丢入其中,遗憾道:“没有萤火虫了。”
“夏天都过了,自然没有了。”陆追坐在凉亭里,“可是有星星。”说完又道,“不过你或许也看不上这江南的星星。”
“谁说的。”萧澜看着他眼底一片星辉,“很好看。”
“我失忆了。”陆追靠着柱子,看着星空叹气,“都不知道在过去的岁月里,遇到过谁,又发生过什么事,总觉得人生被白白浪费许多年。”
萧澜解下外袍,替他裹在身上。
陆追扭头看着他。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萧澜笑笑,“现在这样也很好,无忧无虑的,不会有烦心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将来的路要如何走。”陆追慢悠悠道,“养了一年伤,骨头都养酥了,脑子也昏昏沉沉的,除了吃饭睡觉,像是再也没有第三件事可以做。”
“想去西北吗?”萧澜问。
陆追一愣,觉得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若无事可做,就跟我去西北吧。”萧澜道,“去看看那连绵的大漠,明珠般的绿洲,去看看你喜欢的大漠孤烟,和玉门关的巍峨苍凉。”
陆追迟疑:“我……”
“不想去?”萧澜替他将衣裳领子拉紧,免得吹风。
陆追摇头:“我先前从未想过。”
“那现在开始想,也不算迟。”萧澜道,“跟随大楚万千士兵一道驱除胡匪,这种机会,一辈子也就一回。”
陆追心里开始发痒,萧澜的话像是一颗种子,在他的血脉中悄无声息生根发了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就被说动,甚至有些怀疑在自己心里,是否一直就深深埋藏着这个愿望,而萧澜来了,只用一根针,就能将那层脆弱的壳挑碎成粉末,让里头汹涌澎湃的念头一涌而出,将整个人都瞬间淹没。
弯弓射日,策马飞沙。陆追眼底亮起了光,他带着几分欣喜看着萧澜,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比一场?”萧澜提议,“试试你功夫如何。”
“比武?”陆追道,“可我没带清风剑。”
“那便赤手空拳。”萧澜道,“只一百招,看谁能赢。”
“好。”陆追笑,“那就一百招。”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出手攻向萧澜胸口,两人从凉亭中腾空跃出,双足踏过点点草叶,稳稳落在树梢。陆追虽说一直在家养病,武学却也没荒废,即便手中没有惯用的武器,只用一根枯枝,也能将陆家剑法使个七八成。萧澜侧身躲开他一掌,握住那迎面打来的手腕顺势一推,将人逼至三步开外。
陆追再度攻上来,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像是猜到了萧澜下一招会如何出手,鬼使神差便放弃了先前的打法,转而一掌打向他的右肩。
没料到他会突然改变套路,萧澜心里微微一惊,见两人身下是片泛着水光的沼泽湿地,便没有躲避,反而主动接下他这一掌,一把揽过陆追的腰,带着人落在凉亭外。
“喂!”陆追反而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躲。”
“躲不掉。”萧澜答。
陆追幽幽:“骗鬼呢。”
萧澜笑,下巴朝那片沼泽抬了抬:“我若躲了,你现在就该一身泥了。”
陆追反问:“一身泥又如何?”
“一身泥,你就会生气。”萧澜说得慢条斯理,理所当然,“那我八成会被打得更狠。”
陆追撇嘴:“我生气就生气,打你作甚。”大家又不熟。
“生气也不会打我?你说的?”萧澜眉梢一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抱住他纵身跃起,到那沼泽上方假意一松手。
“喂!”陆追全无防备,本能一把环住他的脖子。
萧澜笑着抱紧他,在空中一使力,让两人稳稳落在了干燥处。
陆追:“……”
萧澜后退两步:“你说的,不生气。”
陆追目光森然。
萧澜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陆追在后头狂追,杀气腾腾。
两人一路跑进城门穿过长街,笑笑闹闹,被月光拉出长长的影子,你推我攘,交叠成双。
这个夜晚,陆追裹着厚厚的棉被,仔细想了一想萧澜的话,又想了想若当真要去西北,该如何同家人说。心里揣着这满满的事情入眠,连梦里也是连绵壮阔的黄沙,有苍凉的号角声,也有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铁骑战甲,胯|下的战马是飞沙红蛟,而身后握着缰绳与马鞭的,是……萧澜。
热热的呼吸打在耳侧,陆追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觉得这还打仗呢,又不是游山玩水,两个人亲亲热热同骑一匹马,似乎不是很妥。但还没等他将这件事想清楚,熟悉的酥|麻与燥热却又重新升腾而起,在血液中点起一缕一缕细细的火苗来,身侧的千军万马瞬间消逝无踪,只留下了高低起伏的丘陵,和无边无尽的情|欲。
模糊了一年的面容终于清晰起来,陆追睫毛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