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撇嘴:“他就是个架子,屁事儿不懂!就知道给他手下的那些的江湖喽啰找官做。前阵子拟了个长长的单子想要大肆封官,这还了得?我们几个当时就把他打了回来,后来啊,他要给他那什么十二个分舵主敕封地方上的九品官身,我们几个想了想,也不屑在这芝麻绿豆的小官上面和他起争执,就由着他去了。他还说内阁里天天吵架是因为风水不好,惹了口舌煞,要换位置换朝向才能好!”
一直在旁边绷着脸的天香十分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冯素贞跟着笑了几声道:“这周旋于诸阁老之间的差事,怕是不适合我。不过我知道个人,陈阁老不妨去找他。若是陈阁老觉得还不错,我便去找皇上疏通疏通。”
天香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冯素贞轻巧地吐出了李兆廷的名字。
待陈阁老走后,天香开始哼哼唧唧起来:“呵,咱们驸马真是个以德报怨的老好人,那乌鸦嘴都那么欺负你了,你还帮他找差事。”
冯素贞眉目舒展地笑道:“李兄哪里就欺负我了?”
天香如数家珍地开始声讨起李兆廷来。
从二人刚成婚时李兆廷醉酒莽撞闯入开始讲起,直讲到前阵子在刘韬府上他对着冯素贞大呼小叫来。
冯素贞惊奇:“公主,你是不是预备了个小本子,专门用来记李兄的起居录?看来这中书舍人应该让公主来当,脑子好,口头活,又有谁都惹不起的身份,是做舍人的一把好手啊。”
天香蹙眉道:“你说真的?”
冯素贞看天香那神色似乎真的是跃跃欲试,忙道:“没,公主你是天潢贵胄,这种事情你是做不来的。你往内阁里一坐,怕是没人能踏实办差了。”
天香深以为然,仍是道:“那我也觉得那乌鸦嘴不好。”
冯素贞笑道:“他好不好的又怎样,只要他能担得起这个位置不就是了?他是刘相的女婿,本身在阁老中就是有人缘的。刘相门生故吏多,他在朝堂上行走,多少也都会给他几分面子。”她起身寻起了笔墨,预备起草奏表给皇帝了。
“可你是状元,他是榜眼啊,你说你不成,他就成?难不成一个榜眼还比状元有本事?”天香改变策略,捧一个踩一个。
冯素贞很是受用,直身莞尔道:“公主,前朝三百年江山,出了百十来位状元,虽说其中不乏杨慎、褚大寿、李春芳、申时行等阁老首辅,可我所称道的前朝第一能臣却是以进士出身的张居正。而圣贤阳明公,其父是个状元,却远比不得他的文治武功。可见为文第一,未必治政第一。”
天香好歹治政十年,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但她跟李兆廷结了两辈子的仇怨,死活看不上李兆廷,任冯素贞吹出花来,也仍是一副听不进的态度,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冯素贞极有耐心,轻松把天香肩膀扶住,见她的头发都被摇得有些乱了,不由得笑了一笑,伸手将她散下来的发丝抿到了耳后去:“兆廷兄出身尚书府,自幼耳濡目染的都是这些官场倾轧,他是最会在这些阁老中周旋的人,若不是家道中落……”
天香活了两辈子,不知道这微凉的指尖居然也能烫人。
冯素贞后来说些什么她完全都听不到,只觉得方才被碰触了的耳朵酥酥麻麻,她的脸发起烧来:“算了,既然你觉得那个乌鸦嘴能胜任,就是他吧。你还病着,也别去找父皇费口舌了,我去找他撒个娇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