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天香看着冯素贞年轻俊秀的面庞,不自觉地带上了谆谆教诲的口吻:“驸马,你能理解少年人,却理解不了迟暮的老人。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
冯素贞一怔:“请公主赐教。”
“因为你年轻过,但你不曾老过,”天香叹道,“你不知道身体每况愈下,精神日渐不济的感受。你不知道打拼了一生,坐拥了江山美人,却无福消受的愤恨。古往今来,那些个沉迷于金丹修仙的君主,往往是年轻时有不小作为的,所谓此消彼长,正是因为年轻时付出了太多,年老时才会更加执迷。所以,哪怕明知道欲仙可能挖了天大的坑,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会付出十分的期待。”
“原来如此……”冯素贞了然,她毕竟聪明颖悟,顿时感同身受,理解了天香的意思,但她又添了新的不解:“公主你也正值青春年少,为何会有这等沧桑感悟。”
“咳,不过是用心揣度罢了。”天香干笑道。
单世文擦着汗跑了过来:“公主,核算完了!”说着,将一本账簿递上前来。
冯素贞忍不住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天香翻开账簿看了看,笑嘻嘻道:“嘿嘿嘿,驸马,我发现,我还真是个有钱人。”
冯素贞:“……”
天香道:“我在算账呐,我把父皇这些年赐给我的财物盘点了下,约莫有个六百万两银子。”
冯素贞怪道:“算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急着和我分家?”
单世文插嘴道:“对,驸马今儿不是把全部身家都捐了?公主自是要和你分家。”
天香翻了个白眼:“对,分家保平安!”
冯素贞瞪了单世文一眼笑道:“我可没有,我只说捐了我自个儿的全部身家。”
天香扬起下巴问道:“你自个儿有多少身家啊?有我阔吗?”
冯素贞老老实实道:“自是没法和公主比,不过,六百两还是有的,”她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公主你如此大的动静,莫非是想参与丞相之位的竞买?”
天香豪气干云地赞道:“不愧是有用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冯素贞心里盘算了一番,有些不甘地道:“这些钱,怕是不够啊。”
天香摇了摇头:“只是参与而已,又不是一定要买下来。”
冯素贞讶然:“看今日情境,那欲仙是肯定会参与竞买的,公主你这是已经做好拱手相让的准备了?”
天香眼睛一眯,笑得嚣张而狡黠:“纵让给他又如何?”
冯素贞愣住了。
寒衣节的朝会一波三折,惊心动魄,很是熬人心神,加上昨夜被天香拉着盘账,盘算后着,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聊到深夜,冯素贞第二天醒来时,竟已是天光大亮。
天香正边哼着小曲儿边给小花儿梳头。
冯素贞虚眼看过去,猛然就想到了孩提时候,和父母住在京城逼仄的小宅子里。那时冯家统共也没有几个下人,自己的亲娘便是这样每日清晨哼着小曲儿亲自给她梳头发。
公主府里是不缺人的,天香也只是心血来潮,却不知落在冯素贞眼里,惹了她几分怀念之情。
冯素贞绕到梳妆台前,躬着身子看着天香的手法,慢声道:“公主轻着些。”
天香撂挑子:“要么你来!”前世皇兄去世后,她这个姑母如亲娘般地在后宫里带了十年孩子,比孩子王还孩子王,就不信冯素贞比她还会给小孩儿梳头。
冯素贞笑笑,到一边梳洗去了,天香继续愉快地哼着小曲儿。
“你这哼的小曲儿是什么?好像是黄梅戏的调子,怪好听的,唱词是什么?咿咿呀呀什么‘状元’什么‘潘安’的?听不真切。”
天香顿时哑了火,不肯再唱了。
待冯素贞收拾妥当,天香也已经把小花儿打扮成了个精致的小娃娃。
冯素贞赞道:“这小花儿本就生得好,如今这么一捯饬,又穿着好衣裳,更是个小美人儿了。”她看着天香也是盛装打扮,把小花儿收拾妥当就自己披上了银狐皮毛的大氅,她不禁问道:“公主这是要做什么去?”
天香道:“串门去!”
冯素贞笑道:“不带上我给你撑场面么?”
天香啧啧道:“后宫重地,驸马还是安生些吧。”
“后宫?”冯素贞颇有些意外。
室外寒风呼啸,天色也有些阴沉,花房内暖烘烘的,却有些干燥,连带着房内的花也有些干蔫。
毕竟是暖房里烘出来的造物,比不得天然的秀美。
菊妃挑了两朵精神些的菊花,又剪了几朵好看的插在瓶里,细长的眼扫过一片毫无生气的花卉,眉宇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意。
人没了,只剩下这些花儿又有什么意思。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她心里一动,但转念又恢复了正常,冷声问道:“我这就出来了?什么事?”
那人影微微欠身:“娘娘,天香公主造访。”
御花园里,小皇子好奇地绕着小花儿转了两圈:“你叫什么名字?”宫里女人多,孩子却少,他很少见到如小花儿这般大小的同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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