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这种贯穿始终的“哢哒哢哒”搞得很烦,菜刚一上全,长桌对面的男人抬起蛇瞳,面无表情地说:
“──下去。今天不需要你们。”
我也停下了刀叉。
听到雷奥这样说,所有的侍女都顿在了原地,眨著大眼睛,惊讶无比地望著她们的王。然後──
“──万岁!”
所有的侍女都捧著托盘欢呼了起来。我看著她们脸上带著兴奋的红晕,一个接一个跑到雷奥的面前排著队,感激万分地用力搂住健硕结实的王者,亲热地拥抱。
“谢谢您殿下!──节日愉快!”
姑娘们快活地这样说。有的还在雷奥的脸上亲上一口。
火龙疆的男女大防基本等於零。於是,雷奥的心脏就随著每一次女孩们无心的亲昵举动而饱受蹂躏。
明明胸腔里面的脏器快被锁链搅成一团肉泥,男人依然毫无痛觉一般地坐在那。像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山脉,任大量柔软的rǔ_fáng亲密地挤压在坚硬的胸膛上。
尽情表示完感激之情的侍女们很快就离开了餐厅,一边小跑,一边脱著制服围裙,梳理著自己的头发,裙摆飞扬,露出雪白的小腿和尖尖的小鞋跟。
就剩我和他坐在原地。
“节日?”我问。
意料之中的,他没理我。只是将大块鲜肉块送入口中,眯眼咀嚼吞咽,撩舌舔去嘴角的酱汁。
早晨在床边看公文的时候,有好几个地方的数据令我有些在意。对面的男人始终沉默,我也就逐渐走了神,一边进餐,一边忖度公务方面的问题。
在商务执行官的报告上面显示,水龙疆和火龙疆的贸易额降到了历史最低值。
三国出入境数据则显示:这个月来,水龙疆和火龙疆之间往来的人数是零。
火龙疆人性格奔放豪爽任意妄为,水龙疆人虔诚贞洁循规蹈矩,两个国家的人天生有种水火不相容的排斥感。
但是毕竟都是龙之疆土,怎麽可能连一点贸易往来都没有。
除非穆底斯叔叔和雷奥,双方向,同时封闭了两国的出入境渠道,筑起了结界魔法,不允许对方国家的人进入。
这在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长期相处下来,锅盖还会碰碗沿,因为一妻多夫制的局限性,而导致的冻结外交关系,封闭入境通道的情况,虽然幼稚,但确实是有。
──不,应该说,是常常会有。火龙疆和水龙疆在远古时期,就曾经创下过连续八千年来,彼此断绝外交关系的壮举。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从爷爷辈一路争风吃醋到了孙子辈。
──加冕还没有真正完成,这个传统倒是很完整地继承下来了。
饭後,我就起身去了公务室查阅资料。
顺著公务室巨大的书柜一路向前走,屈食指勾出需要的书籍,阅读起火龙疆的历史。
火龙疆的战事多,奇葩的史实也多,简直像是一部由战争狂书写的罗曼史。
对於男人来说,跌宕起伏的情节很是吸引眼球,但是对於执政者来讲,不同的历史环境下,应该做出的政令答复是有区别的。
立在书柜前翻阅大部头的书籍。指腹揭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阅览过後,手肘夹著有价值的文献回到办公桌,裹著军用手套的手指压实书页,记录雷奥即位之後的施政纲领和历年政府年度工作报告。
羽毛笔尖蘸满钢笔水,在纸面上连续书写了几小时之後,一片花瓣接著另一片花瓣,“啪”的几声,吹到了我的脸上,触感滚烫。
思路被短暂地打断。我停下笔,看著自己写过的上一行文字。突然想起了锁链的事情,以及被锁链拴住心脏的家夥。
单掌按书,抬起头,就看到了雷奥。
简陋空旷无比的公务室里除了书柜和办公桌以外一无长物。
接近正午,日光明媚。
当我这几个小时坐在办公桌前办理公务的时候,他就屈著长腿,靠坐在公务室宽敞的窗台上。红天鹅绒窗帘像是瀑布一般在他身後笔直垂坠。阳光将他的深邃面孔一半罩在强光中,另一半陷落在阴影里。
窗户的玻璃大敞,男人高大身躯岿然不动,宽背向後倚靠著黑檀木窗框,单掌随便按在铁硬膝盖上,侧颈向窗外,眯著双眼,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正专注地注视著外面的什麽。
我跟随著男人的目光,一块向窗外看去。
一片大太阳地里,窗外的广场还是广场,树木还是树木,并没有什麽不同。
只是在远处,火龙疆王庭登记出入的门岗处,排著一小队等待签字外出的人。
大部分是一对一对的年轻男女。很亲昵地互相拥抱著、搂著肩膀。在排队的同时,幸福地十指交缠,交换著亲吻。
早餐时,雷奥确实给全寝殿的侍女放了假。
看来,今天,作为情侣轮休的王庭工作人员特别的多。
明明不是什麽特别特别的景色。坐在窗口的男人却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专注盯著那里。
因为注意力集中在那儿,男人周身的龙压丝毫不加控制。风将他璀璨的金发撩向後,高高地扬起来,透过纯金色的发尖,无数细碎的火星从他摇曳的金发中迸出,在空气中流星一般的划著弧,被风吹远。
寝殿外墙边有许多盛放的花树。半乾燥的花瓣和树叶打著旋,被风送进大敞的窗口,又被男人发梢间零零星星迸发的火星燎著了。滋滋地燃烧著,在房间中随著气流游弋,吹到我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