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坐镇在京中,江南危急的情报一个个传来,他看上去几乎要坐不稳这龙椅——
今日沦陷了这个郡县,明日死了那个将领,同嘉长公主一介女流,带的人马却势如破竹,转瞬之间已经占领了江南一半的土地。
朝堂之上众人言辞凿凿,可真到了内战起时,又没几个可用之人。凌承皱眉看着满座的文武百官,心里安稳得很,面上却装得着急。
这是他同李吟商早就算好的计,既然新后岩罗郡主这个饵没能够钓出凌武这条大鱼,但江南一事上让同嘉长公主入局,也算是意外之喜。
凌承原本不想同女流之辈计较,故皇后段氏留下来的两位公主同嘉、颐和他本想放过的,不过同嘉公主既然要来趟这浑水,他便更好斩草除根、请君入瓮,共赴生死局。
朝堂上众臣的反应也让凌承观察了个彻底,也明白了有些什么人是坐不住的,有什么人是真心忠诚于他的,一场局,一举三得,他看着慌乱,实际上心里恨不得哼小曲儿。
不过这种悠闲,在他派去找裴家人的人回来说了一无所获时,稍稍有些改变,凌承眯着眼睛看着殿下跪着的几个尚虞备用处的人,嘴角忽然擒起了一抹笑意来:
“原来如此,倒是朕小看了朕的这些姐妹兄弟。”
“也好,棋逢对手、下一场棋才有趣,他们既然早有准备,我们不妨中原逐鹿、看看到底鹿死谁手,谁才是天命所归、这个锦朝天下、真正的天命之主!”
尚虞备用处的几个人小心翼翼地伏地,却又听见凌承吩咐:“玉公公,你且拿着虎符,去奉与前军都督府都督龚安固,朕的舅舅,也不能总这么藏拙。”
玉天禄领命去了,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口取了盒子就去。
倒是凌承,心情极好地看着天外又一次聚拢的乌云:这一次,天顶穹宇再低垂又如何,这一次的黑云压城、狂风骤雨,是他等待许久的。
从弑父登基那一天开始,他凌承等待的就是收网的这一天!
太后龚氏有个哥哥,做了当朝宰相,叫龚安邦。龚安邦却又有个弟弟,叫做龚安固的,做了五军都督府里的前军都督。
这人素来稳重低调,在军中无功无过,但实际上却是一员猛将。他初到江南,便将同嘉公主几日来打下的几个郡县尽数收回,更是将尘湖的几家悍匪生擒斩首。
其手段之狠辣,行军之神速,让江南士人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为同嘉公主捏了一把汗。
系鸿轩虽然在尘湖有多处据点,和同嘉公主也已经接上了头,但是却还是不敌龚安固,水贼和义军渐渐处于劣势,被逼得节节败退、退到了尘湖附近的山中藏匿。
而龚安固则直接调集了大军将义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更让沿海守备的海军帮忙,将同嘉公主和她的军队截断围堵在了江宁城里。
江宁告急!
与此同时,大戎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巫暴毙后,选定的继承人图门弥雅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神明唾弃,险些被“神火”烧死。
而神明选定的继承人则来自那个早已落魄的部落——伯颜。
大戎国君此刻需要大巫的支持,更需要一个时机将权柄从大巫的手上夺回。所以,他亲自派人前往巴仁草原,去迎接整个伯颜部落和未来的大巫到都城去。
在江南情势尚未严峻之时,江俊同凌武原本预备一同往大戎国都去见识一番的。可是当江南那位讨逆将军换人,换成了龚安固的时候,江俊便改变了主意。
“我去帮姐姐,”江俊说的自然,看着张千机的信笺嘴角竟然还泛着笑意:“这个龚安固,也只有我能够让他惨败收场了。”
凌武没问为什么江俊如此笃定,他只是温柔地揉了揉江俊的脸颊,轻声道:“早去早回,一切小心。”
江俊哼哼两声应下,便带上了几个千崇阁的人,带着无烟取到南下、自烟波江走水路很快就到达了尘湖战场——
原书中,这位龚安固有一段固定的着墨,其人的用兵之道,还真只能由他江俊来解。毕竟在这本书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江俊——事先知道了剧情的走向。
在江俊到达江南军中的时候,那边凌武也跟着伯颜部落的人、到达了大戎国都。伯颜阿鲁浑好意,要他一同前往皇宫中,接受国主接见。
然而,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他在皇宫中遇见了一位故人。
情理之中的是、凌承将此人送给大戎国主,在皇宫之中遇见也不奇怪;意料之外的是、李吟商作为凌承枕边人、锦朝遣送过来的质子,下场竟会如此惨烈。
凌武跟着伯颜部落进宫踏上大殿的时候,李吟商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地靠在大殿一根金色的立柱上头。
他修长白皙的右手,被一柄金色的匕首横贯了掌心、切断了掌骨,狠狠地钉在了立柱之上。而他左手的肩膀,则被人用外力卸下,以一个扭曲的姿态挂在那里。
凌武一愣。
那边,脸色惨白嘴唇病态艳红的李吟商却哑着嗓子开了口,他轻笑着、满眼盛满了绝望,望着凌武的眼神里恐怖而疯狂:“王……爷?”
他说了半句,又在人群中找了找,忽然带着三分讥诮苦笑道:
“王爷到此,怎、怎么不见江公子,还是说——王爷也学了您那个懦弱昏聩的哥哥,把江公子当出去做了如我这般的质子……?”
凌武皱了皱眉,眉眼闪过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