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连选择的概念都没有,他只是在遵循直觉的本愿罢了。
卢卡斯偏过脸看他,脚步顿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您累了?”他问。
“嗯。我累了,我他妈快累死了。”赫伦有点气恼地说。
卢卡斯静静聆听着。突然,他抓过赫伦的手搭自己肩上。在赫伦惊疑时,他迅速蹲下身、捞起他的双腿就背起他,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那就让我背着您。”他说。
赫伦听到这个回应,愣了一下。
卢卡斯收拢双臂,把赫伦往上一提。
“哦,您好像比上次轻了一点。”他掂量一下重量说。
不知怎的,赫伦心里一酸,睫毛颤动起来。
“谢谢你,卢卡斯。”他把胳膊攀紧些,凑近他的耳边说,“谢谢你能为我做这些。”
卢卡斯敢保证,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主人会出声感谢自己的奴隶。
他有点惊诧,本能地偏过头——
他的耳垂突兀地撞上赫伦的嘴唇,轻轻的,一闪而逝的。
他感到小虫叮咬般的刺痒感,产生一种卑微的幸福。
两人回到马车。看车的奴隶看到卢卡斯,惊讶地抽着气,像看见了什么四只眼睛的怪物。
他颤抖地指着他,连完整的话也不会说了,像结巴一样不停重复着:“你……你你……居然是……”
“我是那个不会读写拉丁文、只会耍耍剑、还假扮商人的混蛋卢卡斯!”
卢卡斯摊摊手,笑着对他的同事说。
“老天爷!”奴隶惊声道,“你逃跑了,主人居然没有罚你?!”
“我罚他了。”赫伦的声音从门帘内传来,“罚了他50鞭,还罚他打扮成一只黑绵羊丢人现眼!”
奴隶的手僵在空中,他疑惑地揪起眉头。
卢卡斯把他的手按下去,冲他耸了耸肩,“如你所见。”他笑着说。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在日落之前赶到乌提斯家。
有了范妮的关系,生意谈得十分顺利。赫伦验货之后,跟乌提斯签署了合同。他婉拒了乌提斯的餐宴,准备立刻赶回罗马。
箱子装进马车时,已经到了傍晚了。
一轮暗沉的红日挑在树尖,给景物都染上疲惫的暮色。铁盆里的炭火熄灭了,街道冷清起来。凶悍的妇女训斥不愿归家的孩子,男人们收拾工具,感叹劳累的又一天。老太婆将晒干的内衣收进来,内衣如被泥浆染过般发黄。
华丽的马车停靠在尘土漂浮的街边,像珠玉遗落在狼藉中,有点格格不入。
“我在布鲁图斯家做了不短时间的奴隶,得知他的一些情况。”卢卡斯扶赫伦上车时说,“回家后我就会向您汇报。”
赫伦斜躺着,打了个哈欠,胳膊撑着脑袋,抬手招呼他,“我现在就要听。”
“您恐怕需要休息,我的主人。而且,我可不想总是破坏规矩。”卢卡斯爽朗地笑,“我保证,回家后我会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您!每个字都不会漏掉!”
赫伦白了他一眼,听话地躺下,闭上眼睛。
卢卡斯看他要睡觉了,无声地笑笑,替他放下门帘。
他低声嘱咐身边的奴隶,让他赶得慢些,不要走颠簸的小路。
第24章 硬邦邦的温柔
从高卢到罗马的路途并不短。
卢卡斯和奴隶轮流执鞭,马车赶出亚平宁山、进入了罗马城。
楼房拥挤起来,街道十分喧闹。人们因为收获季节的到来而干劲十足。摊车杂乱地摆放,孔雀脑鱿鱼须嗞嗞烤着。小贩们哼着歌,快乐地把苹果红透的一面翻上来。醇香的麦片堆成小山,晒干的鱼在绳上倒挂一排,打扮时尚的主妇挎着口袋讨价还价。
物资的丰富使罗马人没有忧苦,一切都是活力和欢乐的。
赫伦机敏的鼻子嗅到馥郁的果香。他腾地坐起身、撩开门帘。
“我要下车!”他欢欣地叫一声,把专心驾车的卢卡斯吓一跳。
说完,他就像矫健的小豹那样跳下车,钻进熟悉的街道。
卢卡斯把鞭子交给车夫,拿起钱袋跟了上去。
赫伦吸吸鼻子,循着肉香来到烤肉摊,要了两串烤孔雀肉。
烤肉的厨师动作利索,还多给他刷一层胡椒汁。赫伦接过烤串,发现钱袋忘了拿。
这时,卢卡斯像救星一样从天而降,掏出一枚银币递给摊贩。
“来得倒是挺及时。”赫伦咬下一块肉。
“您跳车时,我注意到您手里什么也没拿。”卢卡斯接过零钱,仔细查看数额后才放回钱袋。
赫伦别过脸,狡黠地瞅瞅他,将另一串肉飞快地塞进他嘴里。
卢卡斯惊疑一下,把烤肉拿下来,刚想说话——
“少废话!让你吃就吃!”赫伦及时扼死他要说的话,转身就走。
卢卡斯产生温暖的心绪。这绝不是多么温柔的举止的,只是安放在赫伦强硬的外壳上,像冰川上的阳光,在大反差中透出难得的温暖。
他享受这份硬邦邦的温柔。
两人没逛多久就回了马车。很快,三人就抵达家宅。
卢卡斯换回一贯的棕红色短袍。他洗了澡,黑色染料褪尽,本质的金发悉数露出,像存在于神话里的金羊毛,锋芒毕露的,和它的主人一样,从不去压制什么。
赫伦慵懒地躺上摇椅,想晒着太阳睡午觉。
那捧金色明晃晃地亮相,像头小金狮一样闯过来,跑入他即将阖上的视野。
“卢卡斯,过来。”赫伦眯缝着眼说。他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