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吗?”
他放轻了声音,刻意用上精神的蛊惑,那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却只能得到空白的茫然。
潋滟的桃花眼含满水光,薄薄的雾气下,是一片刻骨的恐惧与害怕。楚歌死死咬住嘴唇,仿佛身前站的不是人类,而是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魔。
方烛定定的站在他身前,望着一片瑟缩的楚歌,心底如同浸了雪水般冰凉。
这个人救了他,而他……又做了什么?
方烛伸出双手,他想要将不住颤抖的楚歌纳入自己的怀抱,然而才将将触碰到肩膀,耳边就响起呜咽的哭腔,破碎而不成语调:“放过我,求求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我而已……”
方烛的双手僵硬在了半空中,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我知道。”
楚歌依旧在哭泣,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挣扎的求饶嘶哑而可怜:“……放过我,我真的没有救过什么人的。”
那句话让方烛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血液,只剩下一具虚无的外壳。
——不,不是的,你救过我。
那句话在他的胸腔辗转,却怦然破碎。如同有一把尖刀剐过心脏,狰狞的裂口下,鲜血淋漓。
那是他们最初的相遇,暴风雨也那双温暖的臂膀,将他从沉沦的边缘拉回。他在人间活的肆意又快活,现如今,又亲手将那个人给推下地狱。
方烛一寸一寸的将自己精神力撤退出来,浮在雾霾的意识海里,只看到了一片龟裂的土地,伤痕遍野,满目疮痍。
他所最喜欢的那片精神海,终于被完完全全耗干了。
“你……还好吗?”
愚蠢的问题,注定得不到任何回答,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个跪倒在地的少年,此刻不知有多糟糕。
方烛得不到任何他所期盼的回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脚边人无力闭眼,颓然滑下。就好像将要陷入宁静而永无折磨的彼岸,从此再也不会转向他。
恐惧与慌乱划过了脑海,方烛手指轻颤,他陡然看向银白戒指,目光中是赤|裸|裸的杀念。
——你做了什么?
杀|欲嘶吼咆哮,森然地对准了同出一源的碎片,内心中的黑雾弥漫着,如箭上弓弦,蓄势待发。
戒指没有任何回应,他对于方烛的质问视若罔闻。浅淡而柔和的银光环绕了楚歌的精神海,遍洒过每一处裂缝,如同最温暖的抚慰。
楚歌原本战栗的精神世界也渐渐安稳下来。
一想到自己最憎恶的部分与楚歌精神世界交缠,方烛内心的暴虐就喧嚣翻滚,几乎要压抑不住。他着了魔一样伸出了自己的精神触角,却在将将要将戒指剥离的瞬间止住。
理智告诉他,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方烛闭上了眼,遮掩住其中汹涌的杀|欲,再睁眼时,红光渐渐退却,复归黑白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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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刻仿佛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短短瞬间,有人的问话打破了这一方激烈的交锋。
“方烛,别管他了,没什么意思,回来吧。”
李曼莲有一些忐忑不安,方烛看上去实在是太古怪了,还有那些没头没脑的问话,处处都指向了一个惊心的揣测,就好像他真的认识地上半瘫着的李曼成一样。
她那个落魄的、怯弱的、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弟弟,为什么会突兀的在这里出现?
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李曼莲用眼神示意了同行的两名男生,对方接到之后,立刻上前,想要将楚歌从方烛手里接过,拖到一旁的板凳上。
然而将将走近便收到了方烛清冷的眼神,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可与这双漆黑的瞳眸相对,他们不由自主的退缩。
方烛伸出了双手,轻轻揽住了楚歌的肩膀,这个类似于拥抱的动作,终于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李曼莲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指甲已然在掌心掐出血痕,她有些勉强地问道:“方烛,你这是做什么。”
方烛低声说:“我终于找到他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他们都知道方烛借助李家的势力,在大海捞针的找一个人,为此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追随者。有谣传说那个人救了方烛一命,是以方烛要将空位留给他;也有更荒谬的传言说,那个人是方烛的心上人。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更希望方烛永远找不到那个人,而将空位留给他们。
而眼下,这个谣传中的人出现了?
“这个玩笑并不有趣。”李曼莲勉强镇定的说,“你不是早就在河边找到那个人了吗?”
方烛没有说话,他用手指掠过了楚歌凌乱的碎发。
这一瞬间的温情脉脉没有人能认错,也愈发教他们哑然。
眼前的一幕几乎叫他们以为只是幻觉,在这个穷乡僻壤,那个冷淡得仿佛所有人都无法靠近的方烛,居然会如此温柔的对待一个人?
“你当真没有认错吗,方烛?”
“这种小地方,百年都不见得有一个人能去上城区,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对啊,这种精神力值为零的废物,哪里配得上当你的追随者……”
各种各样的怀疑蓦地被打断,方烛声音并不激烈,却有显而易见的不悦:“没有人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