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寡妇看采薇在院子里折腾半日不进屋,心里忐忑不安。
见采薇进了屋忙着自己沐浴,她也不敢插言。
等采薇忙完,重新打了一盆水,拧湿了布巾要给她擦拭身子时,穆寡妇以为采薇已经消了气,忙笑道,“娘自己来就好,伤着腿,又不是胳膊不能动。”
接过采薇手里的帕子,就手擦起来。
她嘴里也没闲着,又絮絮叨叨说开了,“薇薇,那药一顿也喝不完,你别都给那男人喝了,自己也喝点儿。”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采薇气得不行。
她把湿手一甩,气哼哼道,“娘,你是不是非要把我害得嫁不出去才罢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药做什么的!我都这样了,你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你还是我娘吗?”
她也是气急了,一顿嚷嚷,把这几日憋在心头的委屈都喊出来了。
穆寡妇惊呆了,手里拿着湿帕子也忘了擦,滴滴答答地直往炕上滴水。
“薇……薇薇,谁,谁告诉你的?”她以为自己能一辈子瞒下去,这个女儿虽说长得丑,但好在听话,母女两个一辈子虽说过得苦了些,但好歹还能保住命。
谁料这么快,采薇就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没人告诉我,娘做下的好事,指望谁能告诉我?”采薇冷笑着,看着穆寡妇呆若木鸡的样子,神情里隐隐有揭破奸计的得意。
“娘以为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是不是?别忘了,我可是……”
下面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被采薇及时给刹住了。
她想说我可是大夫的,可她一下子又惊醒过来,自己决不能这么说。
穆寡妇那双不大的眼睛,泛着浑浊的光,此时在幽幽的火光中,有些阴森森的。
她直勾勾地看着采薇,从头看到脚,直看得采薇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你,懂医术?”穆寡妇半日才慢吞吞地问道,“是不是?”
懂医术难道是大逆不道的?
采薇很是恼火,她就懂医术怎么了?
李大娘看着她给铁牛诊脉,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如今连她这个娘,表情也跟吞了苍蝇般。
懂医术到底违法了还是犯罪了?碍着谁了?
见她梗着脖子一句不吭,穆寡妇愣愣地瞪了她半日,忽地一拍炕沿,放声大喊起来,“你怎么学的医?谁叫你学医的?”
声音癫狂嘶哑,就像是个疯子一般,歇斯底里地喊着。
采薇被她这疯狂的模样给惊呆了,她就这么反感医术?
这个时代女子会医术没有活路?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穆寡妇,直到她吼完又大哭起来,方才冷清地问道,“我懂医术有什么不好?难道懂医术见不得人?”
“啊,啊啊……”不问还好,一问穆寡妇又哭上了。
采薇受不了,干脆也不问,直接上炕躺在另一侧睡下了。
这个娘她算看出来了,遇事不想办法,先哭个昏天黑地再说。
既然她想哭,那就让她哭够了。等她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吧。
就这样,穆寡妇直哭了半夜。
采薇躺那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也没睡着。
等刚有了一丝困意,就听隔壁李大娘一声凄厉的嚎哭传过来,“铁牛,我的儿……”
天,隔壁又出什么事儿了?
穆寡妇也瞪大了眼睛,揉着哭红的双眼,惊疑不定地竖耳听着。
李大娘一声比一声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看样子铁牛又发病了。
采薇心里十分不宁,下午给他诊脉的时候,就发现他内里的燥热十分大,还没等进一步诊断,就被李大娘那阴阳怪气的话给逼回来。
这个时候,铁牛一定是不好了。
她坐起来披了外衣,看着惊慌失措的穆寡妇,淡淡道,“我去看看。”
穆寡妇和铁牛家多年老邻居,自然关切,无奈自己的腿不能下地,只得点头让采薇去了。
铁牛家的篱笆门一推就开,采薇没费事就来到了他家三间草屋门口。
屋内,一灯如豆,闪着幽幽的光。透过门缝她看到,李大娘正坐在炕上,抱着铁牛哭天抢地。
看样子,铁牛又昏过去了。
采薇也兀自心惊,忙去拍门,“大娘,开开门,我是薇薇啊。”
李大娘哪还顾得上开门?
采薇只得下大力气死命拍,拍得李大娘心里烦躁不止,只好下炕开了门,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看着采薇,“这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过来做什么?”
采薇听着这冷冷清清的声音,不敢多说什么,只道,“我娘听见动静,叫我过来看看铁牛哥怎样了。”
李大娘也没叫她进去,只哽咽道,“你铁牛哥又发烧昏过去了……”
话刚落地,她眼角的泪就滚珠般掉下来。
采薇咽了口口水,艰难地开了口,“大娘,要不,让我进去看看?”
她虽然懂医术,但不敢跟李氏直说,生怕李氏又把她撵回去,只得委婉地提议了一句。
李大娘听见她这么说,斜着眼看了她半天,终是冷嗤一声,“你又不是大夫,叫你看也白搭。夜深了,你还是回去吧,省得你娘担心!”
话说到这份儿上,采薇也不好再进去,只得建议,“等天亮了,给铁牛哥请个大夫瞧瞧吧。今儿都晕过去两回了,这病怕不小。”
“嗯。这个不用你操心!”李氏心里烦躁着,想赶紧打发走采薇。
采薇讪讪地又朝里瞅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