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梅却轻摇了摇头:我,我不是怕。她重低下了头:听说,大妮爹已经交上了钱不用去战场了,我是想……是想……。
别瞎想。周晓晨一下便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竟是和自己打的同样的主意:姐,你千万别想着让爹娘卖你,发卖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心思转了转才继续道:姐,你是女子真要被卖身可不比男孩子,男孩子给人当个书僮小厮也算是一条出路只要老实安份总不会有什么事,女子就不同了,进了宅院就算老实本份也不一定能够平平安安,长得难看些还好,长得稍好看些的就惨了,我听人说过有些当太太的心思恶毒,只因为丫头长得好看就无端端随便找了借口把人打死,不打死的就找了牙子将人卖到最下作的地方去,还有直接喂绝育坏了身子的汤药的,那些当老爷的也不见得好,看到漂亮些的丫头就把人糟蹋了,事后也不给名份玩腻了再把人转手送了继续让人糟蹋。
桂月梅听到这些一张脸瞬间惨白一片,她才十三岁哪听说过这样的事儿手都吓得有些抖。
周晓晨决定卖身那是因为这世她是个男儿身,再加上有着成人的心智,她自信能够好好过下去,可这事要摊在桂月梅身上她是半点不肯的,姐,那宅门里还有许多龌龊事呢,你可千万不能想着去,爹娘不会肯的,我也不会答应的。
那,那大妮她……桂月梅平时和大妮玩得也算不错,听弟弟这么一说,暂时忘了卖身的事,反倒为朋友担心了起来。
周晓晨这才意识到把人吓过头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姐,大妮长得算不得好,应该会好些,可你不一样,姐,你别乱想了,离阿爹走还有些时日,指不定阿爹有法子凑到钱呢,到时候就不用走了。伸手抓住她的腕:阿姐,你答应我一定不要动卖身的念头,你想想,这事要让爹娘晓得了得多伤心多难过,不光他们我也会伤心的。
手腕被牢牢的抓紧,桂月梅从不曾感觉到弟弟的手那样的有力,弟。她忍不住轻唤了声,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犹豫了下才轻点了点头:弟,我不想了。
得到了承诺周晓晨这才将憋着的气缓缓吐出,心跳得仍旧有些快,她张嘴话说得有些艰难:姐,别担心也别多想咱们家不会有事的,有阿爹……还有我呢。
这一年的冬季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难熬的。
小村本就不大,家家户户都是相熟的,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不用半天全村都能知道,往日这个时候来去最多的是媒婆子,可这会儿进进出出的多是牙婆子,村子里的孩子一天天的减少,大半是女娃也有少数几个男孩。
这一天,天还没亮周晓晨就被桂老三叫了起来,收拾收拾,阿爹带你去镇子。
周晓晨正揉眼儿听到这话时手顿了顿,抬头看向父亲微微愣怔了一下这才小声问道:衣服要带上吗?
桂老三看了看儿子轻点了点头。
心往下重重地沉了那么一沉,即便是自己主动提及的,可当真要发生时人还是很难自持的。连着吸了好几口气,周晓晨这才走到了柜子边,她动作有些艰难地将门打开,衣服叠得整齐他的手从最上头的那件慢慢往下抚,最后只拿了两件厚实的冬衣把它们放到床上,再拿了一块厚布准备打包。
桂老三走到他边上,阴影将人罩在了里头:就只带这两件?不多拿些?
周晓晨轻摇了摇头,我正长个儿衣服换得快,都带去也不一定能穿上,剩下的都给源哥吧。嗓子有些发干,她说完弯了腰去拿地上的鞋。
桂老三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我去灶里给你做些吃的。刚走到门口又听儿子在后头问:爹,阿娘她……她知道不?他清了清喉咙:你放心,你娘那儿已叫我给哄住了。说完走了出去。
得了这话周晓晨闭了闭眼儿,心口刺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让她觉得痛,手抹了下脸已经带了湿,外衫未着穿着单衣站在床边感觉不到冷人却抖得厉害。没事,没事。她哽咽着低喃,手抓在胸前捏紧了石头,努力让自己平复,直到指尖泛白泪水落地才略缓过劲来,吸着鼻子把衣服放到布中间,拿起鞋子时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这鞋是娘亲纳的底鞋面是姐姐缝的,想着她又走到了书柜前从里头拿出了那本医书,将它翻开某一页的页角上有一个黑黑的指印儿,那是有一回源哥淘气时留下的,再到桌上取了那一方砚,犹豫了一下后到底还是决定将它带走,只因这是阿爹给他买的礼物,将东西全都放好拉过两边布角打了两个死结,再将另两头拉过同样打了结,完事后把它提起抱在怀中。
周晓晨有些心酸,她想自己可能是命中带孤,与家人无缘前世失去了两回,这一世也是如此,好在她还有这些,有了这些即便离开她还是会觉得家人就在身边的。再次擦去了泪,她将包袱放回到床上,伸手拿了边上的棉袄带着些许麻木地穿好,回头留恋地看了看四周,提着包袱走了出去。
小灶里火光微弱,桂老三已经将水烧开,锅子里热着几个馒头,这会儿他往隔夜的粗米饭里倒了些水烧粥,回头见儿子抱着包袱进来,开口说道:你先洗洗,等烧开了一会就能吃了。
周晓晨把包放到了桌上,走到一边兑了热水认真地洗漱了一下,弄好后她安静地坐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