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龚城邶那里得知边姽再出现,并且手机号从未更换过之后,他就忍不住拨出了号码。他以为号码仍旧不会被接通的时候,那头却传出了边姽的声音。
那一刻,他心底安静极了,就像是心底一直高悬着的东西,终于落了地。
他以为再见边姽就是这样的平淡无奇。
毕竟七年过去,很多感觉都就此模糊了。直到他在警局里再一次见到边姽朝他走过来,边姽依旧没什么变化,但龚添的心底却掀起了滔天的风浪,龚添这一刻才陡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变了很多。以前,这样的事他从不会放在心上。路上并不止一处风景,错过那就让它错过,回忆总会慢慢湮灭的。
可事实是,他看着边姽,发觉那些深藏于脑海里的记忆从来没有腐朽过。
取出来,依旧鲜亮如初。
当初面对边姽时,忍不住心尖颤动的滋味儿,现在似乎还能回忆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让人忍不住为之痴迷的人呢?
龚添缓缓吐出一口气,如释负重地走了出去。
既然还放不下,那就别放下好了,正巧边姽又重新出现了。
等龚添走了之后,那队长才敢低声道:“这个边姽的事,我也是知道的。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几年前突然与警局频繁打交道,但是突然间又失踪了个彻底,直到最近捅出了这个事,警局往边家打电话,他居然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这不奇怪吗?”
有人尴尬地笑了笑:“边家行事低调嘛……”
“低调也不该是这样的……”队长摇了摇头。
话说完,他们一转头,就见门外站着龚城邶。
“诶龚队回来了?”
龚城邶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队长,然后点了点头,问:“边先生走了?”
“已经走了。”
龚城邶脸上闪过了遗憾之色,这才走了出去。要不是他临时出了队,就也能遇着边姽了。哦,刚才队长说什么?说边姽很奇怪。他也觉得边姽有些奇怪,但这应该就是边姽的行事作风。至于边姽有没有问题……龚城邶坚定地认为没有。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琢磨着要不要给边姽打个电话试试。
·
“那个姓龚的不是好人。”坐在边家别墅里,宋惩之给龚添下了定语。
靳刖顿了顿,跟着也补了一句:“是不像好人。”不过他的口吻就显得温和多了。
杭清却没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道:“画廊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去?”
靳刖脸上闪过惊喜之色:“这么快?”
“嗯,你要顺便办个画展吗?就当剪彩了。”
靳刖感动得连五官都紧紧绷住了,好半天他才露出了笑容,哑声道:“好。”说完以后,他又补上了一句:“谢谢您。”
杭清递了一张名片给他:“办画展的话,你会需要他。”
“好。”
宋惩之忍不住了:“那我……”
“你每天去边氏报道就是了。”
宋惩之顿时有种没受到重视的失落感,再瞥见靳刖脸上满足感动的笑容,宋惩之便更觉得心头如同被针扎一样,实在难受得厉害。
他忍不住问:“您没有什么话告诉我吗?”
“如果事事都需要我来提点,你以为自己还能有进入边氏的资格吗?”
宋惩之哑口无言。
这种状态之下,宋惩之看向靳刖的目光就不由微微沾上了妒忌。
杭清隐隐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他扫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两人,却又什么都没有瞧出来,杭清便也没放在心上。
这厢龚添和龚城邶齐齐给杭清打了电话,只是杭清刚将手机交给了手下去换新,这会儿打过来全是关机,两人在不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慌了一瞬。他们以为杭清又和之前那样,昙花一现就紧跟着消失了。
两父子当晚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之后,都能依稀望见对方眼底的血丝。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龚城邶突然开口了:“昨天边姽过来都说了什么?”
龚添不知道儿子的那点小心思,毫无遗漏地将前一天警局里的事都讲了出来。龚城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手中的刀叉甚至在无意识中划过了盘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龚城邶猛地收住了手:“如果真的是边正做的,最近的事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他会不会出现呢?甚至去找边姽?”
龚添要沉得住气得多,他垂着目光,慢慢给手边的面包涂上黄油:“有可能。”
“那么边姽是需要保护的吧?”龚城邶突然道。
龚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龚城邶却已经神色飞扬起来了:“我觉得他需要警方的保护,今天我就去申请。”
龚添噎了一下:“你?”
龚城邶已经抓着面包站起来了,随后一手抓起风衣外套,大步走了出去。龚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隐隐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龚添皱了皱眉,而龚城邶的步子很快,大长腿一迈,很快就没影儿了。
龚添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能打通。
总不至于再来一个七年?
事实上,龚添觉得再来个七天都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了。
如果边姽就这样一辈子都不出现,可能这个名字也就成为他脑子里一段压箱底的回忆了,偏偏男人出现了一瞬,紧跟着又消失不见了。鲜明的记忆刚被挑出来,就又噗通沉了下去,这种滋味儿实在令人如鲠在喉。
龚添已经等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