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就地查封。”韩瑗下了命令。
这夜虽然是直接折腾到了天亮,幸好山谷里头不过几处院子,人数也并不算多,一下子就被压了下来,韩瑗引着人翻查各处,副统领亦是啧啧称奇:“我从没想过,京城还有这样一处所在。”其后又低声补充道,“剩余几名歹徒,他们身受重伤,均藏于房间各处,都被我们搜出来了,除了那个面具人。”
韩瑗怒道:“这都让他逃了?”
副统领低头劝道:“他们的老巢既已暴露,我们也算是对圣上有了交代,大人还是放宽心吧。”
韩瑗:“你懂什么,那个面具人……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
副统领笑道:“我是不懂,还请大人详解。”
“他们要杀魏德政,却又突然有人通风报信,引我们前来捉拿凶徒,难道不奇怪?”韩瑗摇了摇头,眉头紧锁,“那个面具人明明已经带着人逃跑了,竟然天高海阔哪里都不去?你见过有人明知自己正在被追踪,却一路跑回自家,暴露底细的吗?”
有人禀道:“我们搜出了几样物事,还请大人处置。”
韩瑗走近一看,手上拳头握紧,“这是……”
副统领轻声道:“墨奕行衣。”
地上摊放着数件衣服,样式均是墨奕低阶弟子所穿的鸦青色行衣。
“这件衣服,在此处是人手一件。”
韩瑗走近那群蹲在一旁的年轻习剑弟子,伸手扯起一人的衣襟,挑眉道:“你师父呢?”他曾久居将军之位,一旦提起气势,寻常人很难抵挡。
那年轻弟子在此处习剑不过数月,就惹来京城卫的查封,惶恐道:“师父,师父不在啊。”
韩瑗:“他到哪里去了?”
年轻弟子瑟缩道:“师父行迹无踪,只是偶尔回来,也只跟师兄们说话……师兄们今夜满身是血的回来,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瑗嗤笑道:“你虽然不知道你师父哪里去了,倒不会连你师父的名讳都不清楚吧。”
“沈知秋。”他大声喊道,那眼神诚恳至极,“我师父是墨奕的沈知秋。”
第55章 新月
树影憧憧,一轮月色斑驳,映得溪边芦花似雪,有人踏过软润的泥土,无声无息而来。
房中不过燃着一盏油灯,游茗坐在摇曳的火光之下,影子在墙上渐渐拉长,他的手腕悬于纸上,正仔细地记录着什么,片刻后他抬眼看向窗外,冷声道:“是谁?”
有人翻窗进了室内,他身量颀长,脸上覆着面具,一步一步地踱了过来,双手撑在桌上,轻轻俯身,对上了游茗的脸,却始终不发一言。
游茗直到把该写的都写完,才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面具人站直了身子,掌心抚上了自己的左肩,游茗见状,鼻尖微动,嗅了嗅那股浅淡的血气,摇头道:“把衣服脱了。”
游茗与他相识已有多年,却未曾听见过他开口说话,只是偶尔会来处理伤口,或是换药,游茗从不拒绝,亦没有试图掀开过他脸上的面具,而且,一般在天亮之前,这人就会离开,算得上是来去无踪。
他来找游茗的频率并不频繁,最长的时候能一整年都见不到人,最奇怪的是,游茗四处行医,居无定所,这人却总是能找得到他。
“这样的箭头……你到底又惹到了什么人?”游茗蹙着眉头,发现面具人肩部的伤口里头还嵌着一枚倒钩箭头,死死缠着皮肉,独自一人定然拔不出来,怪不得他需要找人帮忙。
游茗手下动作干净利落,却仍然难以免除痛苦,只见那面具人的脖颈间青筋尽显,冷汗涔涔,便知他定然是痛到了极点,即便如此,游茗还是没能从他口中听到一言半句的抱怨。
取出箭头放到一旁,游茗又替他涂上生肌止血的药粉,熟练地包扎起伤口来。
面具人穿好衣服,就站起身来,似是准备要离开,游茗看着他的背影,只觉思绪百转千回,最终低声唤道:“阙儿。”
原本是即将离开的人,闻言,他的后背不由得紧绷起来。
游茗的声音里似是含着难解的轻叹:“我是你师父,就算你一句话也不说,我光是看你走路的样子,都能认出你到底是谁。”
宁半阙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冰冷而秀致的脸,只听他失笑道:“我走路的样子,和以前相比已经变了太多,师父,我长大了,你随口说来诓我的话,我不会再信。”
“果然是你。”游茗定睛打量着宁半阙彻底长开的五官,似是要把错失的时光都一次性补偿回来,“你确实变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是我?”宁半阙问道。
游茗的目光蓦然转冷:“从你第二次来找我开始,我在汤药中下过各种药物,你一次都没有中计。”
补药照单全收,毒药一概倒掉。
既然懂得药理,又能自医,何苦屡屡要来寻他?还非要戴个面具,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除了宁半阙那种别扭的孩子,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选。
“你自小就跟着我长大,即便你变得再多,在我眼里,还和以前没有区别。”游茗叹道。
宁半阙心跳一顿,轻声道:“师父,是我不对。”
“宁半阙,千错万错,是为师没有把你教好。”游茗凝视着他,深吸一口气,“你明知方鹤姿是个骗子,却还要助纣为虐,这些年来,你不时受伤,到底是为他做了多少件恶事?”
宁半阙定了定神,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