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枕词觉得自己更怀疑度惊弦了。
因为这一幕与原缃蝶坟前一幕也太过相似了。
他沉吟道:“他仿佛只是让你不与人为敌,可没有说让你救人于水火……”
度惊弦扫了言枕词一眼:“我看界渊不顺眼。燧族无主,若真有主,舍我其谁?”
言枕词竟无言以对。
他发现度惊弦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又往下走,不免道:“现在去哪里?”
度惊弦冷冷回复:“去找界渊的麻烦。”
言枕词猜测:“……去世家?”
度惊弦:“去无量佛国。”
天高云阔,袅袅佛音绕柱环梁,度惊弦与言枕词再度来到佛国之际,巍峨山门依旧巍峨,肃穆僧众依旧肃穆,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也多是手持佛珠,身着僧衣,但自上澄和尚及雪海佛心一事大白天下之后,佛国之地,竟也见了信仰其余教派的百姓。
两人并未惊动佛国僧众。他们混在朝拜的人群之中,一路进了佛寺,不过一会,度惊弦便绕过人群,左行右拐之下很快来到一处偏殿之前,跃上殿前大树,藏身树丛之中。
言枕词心生纳闷,刚要询问,就听前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不一时,一老一小相携而来。
阳光斜斜打在朱漆小殿的琉璃瓦上,射过树梢,射过窗格,在水磨石板上打下斑驳痕迹。
戒律首座牵着小小的孩子穿过回廊,走进小殿。
他安排小孩儿盘膝坐在面前蒲团之上。
大大的蒲团趁得小孩儿越发瘦小。
他手持一给人剃度的剃刀,在剃度之前再问:“何者为佛,为何求佛?”
小孩儿合十,取《涅槃经》答,童稚之声粘着奶音,遥遥传开:“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有因缘故,亦可得说。我心忧怖,向佛超脱。”
戒律首座爱怜地看着小孩儿:“愿世人入我佛门,皆得涅槃。”
剃刀抬起,发缕落下。
如尘根三千,一一断裂。
他按着小孩儿的头,道:“你入我门中,应从慧辈,你名……慧生。”
言枕词藏在树中看了半天,也只见戒律首座收了一个颇有佛性的弟子。
他悄声道:“你半途走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和尚剃度?”
度惊弦:“密宗在世家找人。”
言枕词:“嗯?”
度惊弦:“这个孩子是戒律首座从世家带来的。”
言枕词若有所思。
度惊弦:“当日密宗与佛国争雪海佛心一事,世人不知真正缘由,我却深谙其中曲折。无智无欲乃是一对双生子,无智为无垢之心,无欲为转世圣子。在最初被上澄和尚接入寺中之际,无欲一念差错,为博众人关注假作‘无垢之心’,其后果然被上澄和尚收为弟子并得佛国众人钦慕。可惜雪海佛心之使用,非独拥有无垢之心的人,哪怕只有一颗心,也是可以的。佛国历代主持保守这等秘密,久而久之,为雪海佛心一念入魔,取历代无垢之人的心做媒介,秘藏地道,雪海佛心犹如血海佛心。”
“当事之时,无智一语恶了方丈,方丈决心取‘无垢之心’,保有无垢之人的最后纯洁。
“但无欲却窥破一切,为了无智的性命,甘愿以身替代,将生的机会让给无智,使无智取代自己,成为密宗释尊……”
许久之前的一个疑惑得到解答,言枕词盯着度惊弦:“你之言……仿佛一切历历在目。”
度惊弦自负道:“天可量,地可称,何事不可知?”
言枕词内心几乎笃定:不,我觉得你还真是亲眼看见了这所有!
度惊弦再道:“知道了这些,如今密宗再出部众寻人,便可知晓,他们在找的是转世圣子。”说着,他的目光转向言枕词,“有了雪海佛心一事,两家已结仇怨。若密宗如今释尊再度知晓,身系密宗传承的转世圣子又一次来到佛国之中,密宗与佛国,该如何两安?”
度惊弦竟然露出了微笑:“界渊好算计,此时转世圣子被佛国引渡的消息必然传到释尊耳中。我想释尊决然震怒,必会做出夺回圣子的决定,或许明抢,或许暗偷,想来定然与燧宫联合,左右夹击,攻下佛国……”
言枕词悚然一惊,他忖度许久:“若将转世圣子交给无智呢?”
度惊弦淡淡道:“若我是无智,只要想到哥哥当日为了我被佛国害死,如今好不容易转了世,又被假仁假义的佛国蒙蔽,我只会怒火中烧,下定倾覆佛国的决心,只有毁灭,才可抹消一切血仇。”
言枕词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了。
他当机立断,一把抓住度惊弦,道:“我们出去说。”
小殿靠近佛国后山,后山之上荒无人烟,正适合密谈
但等他们到了后山,面前却出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之人!
只见悬崖高壁,云海千重,界渊负手而立,衣带当风。
待得两人出现,他施施然回眸,视线落在言枕词紧抓度惊弦的那只手上。
拉着度惊弦的言枕词整个懵圈。
他并未料想有朝一日界渊竟会和度惊弦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样岂不是说……
他耳听界渊含笑一声:“阿词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掌中的手腕顿如烫手山芋,言枕词一下将其甩开!
但又一声冷哼响在他的耳际。
度惊弦反手握住言枕词,注视界渊。
前方是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