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到附近去办些事,这不是时辰晚了,便到这里歇一晚上。到了这儿才听说,你这小家伙儿也在。”赦大老爷没好气地瞪侄子一眼,扬声朝外面吩咐道:“去,把张太医请进来,让他来给环儿把脉看看。”
贾小环一听便明白了,大伯父这哪是什么到了才知道他在,分明是特意为了他而来的。不然,即便是顶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有哪有出门办事还带着太医的道理。他大伯父可不是宫里的那位,微服出巡有太医跟随。
张太医的年纪并不算大,四十上下的模样,眉眼平常,唯有一把须髯保养得颇为飘逸潇洒。想来也是赶路累着了,张太医的气色不太好看,对着赦大老爷也没什么好脸色。倒是对上年幼的贾小环,太医大人自认慈祥地笑了笑,方才为小孩儿把脉。
“嗯,小郎君的身体很好,并没染上什么杂乱的病症。”半晌之后,张太医方收回了诊脉的手,然后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同时不忘向赦大老爷下个通牒,“没我什么事儿,睡去了啊,不准再打扰,不然扎得你不能自理。”
贾家的这只猴子,今儿天还没亮呢,就把他从家里揪了出来,然后就是马不停蹄地赶到这山坳坳里的庄子上。自打当了太医,他多少年都没骑过马了,出门不是坐轿就是马车,哪还受过这等罪啊。他这一身骨头都快颠散架了好么!
“呸,个江湖郎中,能的你!”赦大老爷向着张太医的背影咧嘴呲牙,若非还有个小家伙儿在,他都想比出个中指给那厮。还救死扶伤的大夫呢,医德在哪里?不过是跑远点儿出诊罢了,竟然还出言威胁,奶奶.的球。
“大伯父,您被太医扎过么,什么样才叫不能自理啊?”贾小环觉得有趣,不由歪着小脑袋,满是好奇地问道。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一睹为快的期盼。
得,被这小家伙儿看了笑话了。
赦大老爷没好气地拧拧他鼻子,觉得手感良好,不免又多拧了两下,方道:“想知道啊,左右他明儿还在这庄上呢,且让你亲身体会一回也无妨。放心吧,小家伙儿,张太医虽然鲜少出手,但这个面子他总会给伯父我的。”
尤其,那货从来最愁的都是没人给他练手针灸,若是有了个现成的靶子,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了呢。
“呵呵呵……”贾小环讪笑了两声,一转眼就趴在赦大老爷腿上蹭蹭,似乎完全忘了自个儿的好奇心,“大伯父,你一路上赶过来,一定很辛苦吧,饿了没有,侄儿先陪你用饭好不好?”
“先吃饭。”赦大老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便利索地命人摆饭。事实上,他方才来的时候已经垫过肚子,这会儿不过是陪着侄子吃饭罢了。免得他不动筷子,让这小家伙儿也得跟着饿肚子。
庄头刘三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庄子十年八年不见来个人,可这一来人就是接二连三的没个完。上午刚接着那环三爷并周瑞两口子,下午就迎来了荣府的大老爷,他这是冲撞了哪路的神仙啊!
周瑞两口子心里也不痛快,可当着赦大老爷的面儿,又不敢发作。他们本还打算住瓦房呢,可那刘三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愣还是将他们安置在了土坯房里,又阴又暗又潮的,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本来他们正打算发作一二呢,谁知竟偏赶上了大老爷过来,真是冤孽啊!
赦大老爷却不管他们这些,领着贾小环吃罢晚饭后,伯侄两个仍旧坐在一起叙话。只是,这回便不是大鸣大放的了,而是命贴身的长随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的。
“环儿,你且同我说说,这天花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府上有些人手底下不干净?另外,我听说,你竟然是同那患病的丫鬟坐一辆马车过来的?”赦大老爷的脸色阴沉下来,目光湛然地盯着贾小环问话。他并不以贾小环的年幼为意,反直截了当地问道。
“大伯父,那不是天花。”贾小环也是目光灼灼地回视着赦大老爷,半晌后才缓缓地答道:“小鹊染上的那痘症,并不是天花,而是牛痘。人染上了牛痘也会发痘症,症状同天花几乎相似,都会发热、起痘等等,但是却几乎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
他注视着赦大老爷变换的面容,接着道:“而且,染上牛痘之后痊愈的人,日后即便接触到天花病人,也不会再染上那病症。所以,牛痘,应该是防治天花的良药。就如那小鹊一样,大概再有一两日,她便会逐渐好转,待到痊愈之后,就再不会染上天花了。”
“嘶——”赦大老爷猛地抽了一口凉气,对着侄子目瞪口呆起来。他原本还认为,这天花乃是某人容不下这侄子了,想要让他一命呜呼而下的毒手。却是没想到,这侄子竟给他抛出一通什么牛痘的说法,让他怎能不震惊莫名。
况且……这小家伙儿对此这样熟稔,那显然便是他自己动的手脚。可是,要知道,他可还不到六岁呢。这么点儿个娃娃,又怎么懂得这些东西?又怎会想着去做实践?他的牛痘又是哪里来的?
不对……
“环儿,你,你的那什么牛痘,是从我那庄子上得的?所以,重阳那一日,你才叫我带你到庄子上。你也并非是为了什么玩耍踏秋,而是专门去找那牛痘的。所以,你才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