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队员蝙蝠的心目中,老七是个很奇怪的人,进飞梭的人不是身负巨债不得不兵行险招,就是战争狂,没有轰炸和机枪扫射声觉都睡不好。
老七显然二者都不是,他们出生入死,到了休息时间倒头就睡,老七却时常窝在角落有事没事就看终端上的立体投影,模模糊糊的一团橙色,啥也看不清。蝙蝠凑过去,”你女朋友啊?“
老七把终端一关,正色:“什么女朋友?”
蝙蝠撇撇嘴,“这啥啊,啥都看不清。”
老七道:“这是我儿子!”
“看不出啊!”蝙蝠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年轻有为啊,你都有儿子了,这当爹的人,跟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还就是不一样啊。”
老七露出了一抹微笑,“等出完这个任务,我就能回国看儿子了。”
蝙蝠大叫:“不是吧你!这种必杀台词说了可是会死人的!”
然而迷信要不得,老七还是在枪林弹雨中活蹦乱跳的,出完任务就回国看他那还看不出是什么个形状的儿子,看完又回飞梭,乐此不疲。
除了这一次差点被流弹的弹片炸得一命归西,还是他气喘吁吁背着他跋山涉水,好半天才救回了他的小命。这货晕了整整三天,清醒的时候嘴唇全干裂起皮,哆哆嗦嗦说:“我儿子的抚养权……”
蝙蝠一惊一乍,道:“你别托孤啊,我不养小崽子的!”
老七笑笑,说:“你想得美。”他喘了好一会儿,才勉力继续说:“我不在了,你跟k说,让他帮我办手续,把孩子监护权全权给我前夫。”
蝙蝠这才知道老七原来还是个离异人士。
这种有家庭的人,和他们浪迹天涯的孤狼,可就是两类人了。比如事后分钱,老七也从不多拿,适可而止,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们有时候接下什么潜入豪宅的暗杀任务,碰见好烟好酒都难免顺手牵羊,老七却毫不在意,只领自己份内的报酬。
没事儿做的时候几个兄弟一起约着去赌几个小的,花天酒地一番,老七总是早早就走人了。不懂他那么禁欲是要干什么。
蝙蝠问他:“你家向导呢?也放心让你来做这事儿?”
老七道:“如果牵扯到他的安全问题,我这边自行了断就行了。”哨兵和向导是命运共同体,然而失去哨兵的向导,依旧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失去了向导的哨兵,则必死无疑。有些哨兵,会通过巨额的利益转让,来求得一个向导的连接。那种就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了,蝙蝠不知道老七是不是这个类型的。
蝙蝠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怎么会进飞梭。不过比起没有向导,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日子可过的无伴侣哨兵,或者是被战斗改造成无血无泪只能在战场上寻求意义的战争机器,老七更惜命。有些报酬极其丰厚,然而也危险过头的工作,老七会选择拒绝。飞梭没有强买强卖这回事,只看你有没有能力赚这个卖命钱。
蝙蝠有次跟他在盯梢,闲着没事,问:“你不是为了还钱才进飞梭的吧?”
老七说:“我确实需要钱,不过也没那么需要钱。”
“那你来飞梭干啥?”
“你不知道现在奶粉钱有多贵!”老七压低声音跟他一顿数,“尿布,小衣服,婴儿食品……每一样都是要花钱的啊。况且,现在让不满周岁的小孩儿独自在家是犯法的,我多少也要把保姆钱给挣出来吧……”
蝙蝠目瞪口呆,“你前夫不付抚养费的啊?”
老七挑挑眉,“我单身育儿,怎么,不行啊?”
蝙蝠嘴巴都合不拢,“你,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啊。”
老七望天,“我乐意。”
后来,他们执行的是一个战地支援任务,回去的直升飞机上,老七咬着一个烟屁股,把打火机啪地一合,道:“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了,我儿子快出生了,我金盆洗手,各位兄弟后会有期。”
几个糙汉一路起哄跟他握手。
“好福气啊老七。”
“哈哈哈等我哪天不干了去找你喝酒。”
蝙蝠知道,老七从头到尾都不一样,和他们这些风里来火里去的人不同,老七不属于这里。蝙蝠也知道,跟他们这些注定死在硝烟里的人不同,老七和他们,应该是平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走入人间,走入万丈红尘中,然后一去不回头。
第30章 向日葵
田乐是三年前加入战斗五组的哨兵,据说在他入组之前,五组刚碰到了一个棘手的任务事故,直接导致五名公会人员一级到二级受伤不等,至今都还是一个无头案。
紧接着是组内哨兵退役,没多久,当时的组长也退了。他来的时候那是水深火热,偏偏自己还只是个刚从塔里毕业的新晋哨兵,每天都焦头烂额想着要怎么写报告,头都给挠秃了。
好在如今他也算是熟手了。田乐刚坐下来整理文件,沐川路过,问:“组长呢?”
田乐道:“他今天起休假,走之前说,有什么事情,让副组长您代劳……”
“什么!”沐川当场发飙,“我怎么不知道!”
田乐愣住了,说:“呃,昨天通知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啊。”
沐川一拍脑袋,“我都忙忘了。”他咣咣咣气势汹汹地又走了。
田乐的通讯器嘀嘀作响,他低头一看,是范阳洲发来的信息。“我到b市了,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回复:“明白。”
范阳洲下了飞机,打车到了b市的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