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城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他冷得浑身都在发抖，头发梢不停地滴水，嘴唇也不停地哆嗦。

他身体先天就不好，一直较常人体弱，这会儿淋成这样，头都开始发晕。

“唉……”老大爷丢给顾雨城一条毛巾，“老头子店里没浴室，你先擦擦，我给你弄杯热姜汤去去寒。”

顾雨城捧着毛巾不停道谢，他也是傻了，就是不敢再面对顾宁，直觉想逃出去，也不顾后果。

还真是蠢得要死，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瞎计较。

只是……

顾雨城颤着手慢慢擦拭着身上的水珠，每次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都要痛得直抽冷气。

只是……真的很难过。

被发现了那样难以启齿的绮念是很不知所措，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恶意嘲弄戏耍是很难过。

可最不能接受的，

是那孩子以那种轻佻的满不在乎的，好似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也喜欢你呢。”

什么是喜欢呢？

明明是从头到尾都在看他一个人表演着拙劣的独角戏，或许是揣着看好戏的心情，忍着恶心反感，所以明明早就知道却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着他忐忑不安狼狈不堪，看着他故作镇定，看着他蠢得要命地一边压抑着感情一边装作泰然自若地对他好。

简直再有趣不过了是吗？

所以……

明明知道顾雨城心底其实渴望顾宁得要死，明明知道顾雨城每天面对他，都是怀着痛苦绝望又暗含期盼的心情。

还要玩笑般地对他说——“我也喜欢你呢。”

玩笑般的语气，

其实哪止语气，根本整个就是一个玩笑。

或许是觉得好玩吧。

给了处在黑暗中的人一丝光芒，然后又亲手将光芒掐灭。

不是……很好玩吗？

顾雨城木木地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一直以为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即使表面上讨厌自己，但心底一定还是重视自己的。

毕竟曾一起走过那么艰难的时光。

然而，

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过是……他自作多情了。

顾雨城低声笑起来，

不过是他蠢，他命里犯贱，

十多年前因为一见钟情，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然后以失去前途，众叛亲离，临末了还要被戏耍一通为代价

而十多年后，又该死地因为日久生情，被当做小丑一样被玩了个团团转，还要被当做笑话一样愚弄。

真的够了，够了……

顾雨城蹲下身子，肩膀上的疼痛还时刻提醒着刚刚那场闹剧。

身上还是湿透了，头晕得厉害，额头开始发烫。

而最糟糕的是，

因为和顾宁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战，

因为顾宁冷淡的脸色，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顾雨城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劲，平时又总是过分劳累，吃饭时间也是错乱的。

他有很严重的胃病。

而此时因为他情绪波动过大，外加刚淋了一场大雨，伤口也开始发炎。

顾雨城坐在地板上，一手捂住发烫的额头，一手捂住上腹。

老大爷此时还在便利店的里间为他弄姜汤整理衣服。

上腹的痛来得太剧烈，顾雨城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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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最后是在第二天中午被通知去医院的。

顾雨城冲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便利店的老大爷不认得顾宁。

都是等顾雨城中途清醒的时候询问家属这才火急火燎地通知他。

是王承给他打的电话。

顾宁接了电话，也不顾自己邋遢成什么样子，更没管自己左脸还肿得高高的。

直接拿了钱包打的赶到医院。

一路都是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顾宁赶到医院的时候，王承已经侯在那里了。

作为顾雨城唯一现在还保持联系的朋友，并且还是个成年人，他是第一个被通知赶到医院的。

顾宁说不上来那一瞬间发堵的感觉是什么。

他几乎是径直奔向王承，

“顾雨城他出什么事了？！啊？！”

他毫无任何风度可言地几乎是吼着问。

天知道他接了个电话被通知顾雨城躺在医院里是什么心情。

顾雨城是冒着暴雨出去的，他就怕顾雨城是出了车祸还是什么意外事故。

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冷静点！不过他现在状况也确实不大好，雨城是急性胃炎，胃大出血加上在发高烧……正常人都有些挨不住，他身体又弱……”王承脸色也不好看。

“会有……生命危险吗？”顾宁不懂这些，只是听着很严重的样子，问的时候花了好大的勇气。

他在害怕，没错，就是害怕。

向来骄傲得不可一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

此时怕的全身发抖，脸色煞白。

“不……应该不会，救治得很及时，听说……再晚点就悬了……”王承抿抿唇，也是一副后怕的样子。

顾宁惊得满身冷汗。

浑身脱力地躺在椅子上，颓废得不成样子。

“是我的错……我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他有胃病……我还……”顾宁抬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是我沉不住气……都是我的错！”

顾宁痛苦地砸住坚硬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