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望着满殿儿孙,笑得倒是十分开怀,李睿却与我对视了一眼,面上多少都有几分不自在,李睿的不自在倒自听说吴王进京时便已发生,持续至今,早已不是什么新文。
我的不自在却是见到这么多侄子侄女之后新生的——听说吴王有七个儿子,与见到这么多侄子在面前是不一样的,如今的宗族都讲究人丁兴旺,儿子多的人家,在外说话都比较有底气,儿子多的儿子,与至今只有一个儿子的儿子,多半也是不一样的。太子虽和母亲不和,到底却是她亲生的儿子,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可能真正将她一斗到底,可是这位吴王却不一样。
他不是母亲的儿子,不是李睿和我的同母兄长。叫他进京,到底是父亲的主意,还是母亲的主意?母亲叫李睿和我好生结交吴王,到底是真有此意,还是正话反说?让他进京,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我看了笑得卑微而小心的吴王一眼,再看看同样笑得卑微而小心的太子,最后将目光落在母亲脸上,她似乎对吴王的小儿子极其感兴趣,叫乳母把这小郎君抱到身前不住逗弄,时而对父亲附耳说一句什么,父亲便也一脸慈爱地去看这小孙子,偶然会伸手拨弄一下,再回头与自己的儿子们说话。他起先还与太子说得多,偶尔李睿也能□□去一句,后来吴王说起封地风情,讲起那些稀奇古怪的民间风俗,从未独自去过外地的太子和李睿便再也插不上嘴了。
母亲一直微笑着,仿佛这一场聚会中只有父亲和吴王父子两个一样,只有在婉儿悄悄靠近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的时候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扬声向我们道:“阿裴生了,是个孙女儿。”
我清楚地看到太子和李睿的脸上流露出的失望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双陆
殿中有瞬间的沉默。父亲面上也微有些失望,却依旧笑道:“孙女儿也好。传谕中外,皇太子长女金相玉质,秉自懿慈,封永寿郡主,食实封二百户,令天下大酺三日,宫人各赐绢一匹,停工役三日。皇孙炜缵承先绪,芝香兰芳,封义兴郡王,食实封二百户。”
父亲显然是早已深思过,连册文嘉辞都已拟好,太子先上前代儿女谢恩,我们陪着行了一次礼,复又向太子行礼恭喜,父亲和母亲笑吟吟看我们一一叙过礼,母亲似不经意间想起一般,笑向吴王问:“小七郎还没大名罢?”
吴王连忙道:“还未,只有小名叫恒奴。”
母亲点点头,指着那咯咯笑的婴儿向父亲道:“三郎,我甚爱此子,不如让我为他起个大名,如何?”
父亲笑谑道:“朕怕你只给他赐名,不给孙女儿赐名,二郎心里不服气,你既有此心,不若连孙女儿的也一起起了罢。”
母亲略一沉吟,道:“她是晟儿长女,不如叫做绪儿。小七郎唤千里如何?等他大了,必是吾家千里之驹。”
父亲笑道:“你起的名字,一贯是好的。”转头向太子与吴王笑道:“还不谢过你们母亲?”
他们两人便又上前谢了一道,连我们也再上前叙了一遍,父亲兴致甚高,命广延宗室,大治酒席,酒至中巡,亲上前舞蹈为乐,舞到一半,又对母亲招招手,母亲微嗔道:“已是老夫老妇了。”一面说,却依旧提裙下去,顺着父亲的意思略转了一圈,携着父亲的手回了御座。
李睿远远对我使个眼色,我们两便抢在吴王前上前,齐声道:“雉奴/兕子愿为歌歌、嬢嬢寿,祝歌歌、嬢嬢寿龄无极、隆运永昌,太子众灵敷祐、百福来臻,四哥安康祐泰、长为国之令辅。”
一面说,一面就同太常嘱咐几句,早有乐伎进来,鼓乐齐奏,预备演我们两个专为吴王进京所排制的新舞《绪圣乐》。
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想宴饮时个个都争着献舞,显不出我们两个,倒不如新排一舞,恰好独孤绍与崔明德两个都谙习乐舞,尤其崔明德又颇习周礼,便央了她们,连教坊中一总选出百名宫人,编了这一出。这舞的内容倒极简单,不过是诗经中《思齐》篇的故事,前段以一男一女为主舞,说周室有贤母太姜、太任、太姒,富于子嗣、又善教子、贤良广德、克兴圣绪,后段以一男为主舞,叙说天子之圣德;寓意却是极好:既和子孙兴旺之意,又是奉圣颂德之心,皆有宗家和睦之念,却是最应今日之景。
我从未在这么多人前舞蹈过,初上前时还有些紧张,两眼四下一巡,但见韦欢打扮得如教坊内人一般,躲在那乐伎之后,见我看过去,便点点头,手轻轻挥了一阵,将动作关要替我提点了一遍,我见平日习练时她总漠不关心似的,站在一旁动也不动,不意却是已牢记要领、此刻方躲在一旁暗中襄助,只觉心中甜蜜,不自觉便对她一笑,一点怯场的心便尽数消却,与李睿两个相对立定,等曲乐变化,以柔舞相伴李睿作耕伐砍斫、开创兴业之态,舞蹈时入了神,并不曾分心查看四周,等一舞而定,转头去寻韦欢,只见她两眼烁烁,对我颔首一笑,想了想,又无声地张口说了个“好”字,一个表情便令我心旌一荡,上前谢恩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只听李睿在父母面前装乖讨巧,惹得父亲和母亲哈哈大笑。
李睿大约想叫我也讨个巧,转头看了我一眼,对我努努嘴,我见一向宠溺我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