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血渍在黎昕的头部，绘出一幅艳红色主调的恐怖画，而他苍白死寂的脸，就是那张被画的油纸。

与童遥完全相同的五官和面容跃然纸上，虽然看起来全都毫无生机。

“黎昕？”

童遥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看着这么可怜的另一个自己，心里竟然生不出丝毫的怜悯。

也许是因为，小斯已经把他的怜悯取走，所以他直到现在，还认为自己不应该是这个糟糕透顶的黎昕。

黎昕没有反应，无论童遥唤了他几声，始终没有丝毫的变化。

童遥扭头看了一眼心电监测仪上，起伏不定的波线，无奈的笑了笑，一纵身，扑向了手术床。

……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摘掉口罩，朝着把他围起来问东问西的人群问：

“你们谁是杨歌？他醒了，要见杨歌。”

“我是！”杨歌回一声，拔腿就朝手术室里跑，却被医生喊停在原地。

医生认真的看着杨歌，严肃的说：“你是他的家人是吧？他的情况不太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

杨歌愣怔的点了点头，失魂落魄的闯进了手术室，留下了一群惊愕失色的人们。

如果之前跟着小斯走掉，正像小斯当初说过的，童遥离开这个空间时，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

可是，现在的结果却出乎了小斯的预料，童遥又强迫自己，回到了这副身体上。

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难受到极至的感觉，还不如前两个空间里被炸.弹炸死，那样反而来的痛快干脆。

“我说肉虫啊，你也不嫌遭罪，这可是你自找的啊，别怪我！”小斯郁闷的抱怨一句。

童遥尴尬的笑了笑，“小斯，我好像变了很多，虽然我对杨歌和黎昕的事情，没有一个完整的记忆，但我还是觉得，黎昕应该给杨歌一个交待。”

“算了，我知道你在前两个空间里都留着遗憾，我也拗不过你。你交待吧，给你5分钟的时间，你看着办吧。”

“谢谢你小斯。”

“黎昕，黎昕你不要害怕，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杨歌蹲在手术台旁边，因为不敢触碰童遥，只能将担忧而又沉痛的目光，锁定在童遥的脸上。

“杨歌……”

童遥终于开口说了话，却牵动的身上每一寸地方都疼痛难忍。

看来他伤痛自愈的技能，只对亚人格的夏然有效，却并不能实现在这幅真实的躯体上。

“黎昕你快点好起来，他们都很关心你，大家现在都在外面，所以你一定要加油！”

杨歌难受的语无伦次，眼泪控制不住的淌了一脸。

童遥叹了口气，氧气罩里瞬间模糊了一层白雾，他艰难的开口说：“杨歌，我是……是夏然啊。”

“夏……夏然？黎昕你好了？谢天谢地你终于好了啊！”杨歌呜呜的哭出了声，哽咽着说：“黎昕也好，夏然也好，你是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啊！”

“杨歌，再过个百八十年……你也会变成隋奕，而我会变成常洋……甚至一千年以后，我们还会再遇见……”

童遥想伸手去抚慰杨歌，可他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抬起疲软无力的胳膊。

“好好，不管多少年，不过我变成谁，你又是谁，我还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你相信我。”

杨歌虽然听不懂童遥在说什么，但他不敢逆着童遥，只能顺着他，说着稀奇古怪的话。

“杨歌，你不是想知道，你上辈子欠了我什么吗？其实，你真的只欠我一次被睡……不过，我好像欠了你更多。所以……所以我会补偿你的，你也要相信我。”

童遥觉得每说一句话，都在耗干着这幅身体的能量，变得越来越难支配，甚至连说话都开始口齿不清。

杨歌拼命的点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复童遥。

童遥忽然又看到杨歌手腕上，那串闪闪发光的白金手链，幽幽的叹了口气，微微的笑着说：“杨歌……我送你的那些东西，机器人、风镜、手链……那些都扔了吧，真的和你不搭……好难看。”

杨歌又拼命的点头，他现在也快崩溃了，无论童遥说什么，除了哭，他只剩下了拼命的点头。

“杨歌……对不……起……”

童遥还想说什么，喉咙里像被堵塞住一样，张了几次口都再也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无法移动，急的他只能大睁着圆亮的眼眸，不甘心的望着泣不成声的杨歌。

“黎昕！夏然！你醒醒啊……”

无边的黑洞逐渐的淹没了童遥的视觉，身上的疼痛也忽然间烟消云散。

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杨歌扑到手术台上，哭的撕心裂肺。

……

沉缓而又寂寞的歌声忽然响起。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让我投入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