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到达一个古镇,文艾说下车。文艾说这个叫清凉镇,古色古香的,我带你逛逛。
我们在古镇上溜达。老街道,路面都是用长石条一条一条码砌的,看上去年代很久远。我小时候家门前街道就是这个样子,后来都改造成水泥路面。两旁的房屋都是木柱木梁砖墙青瓦的老房子,平房或者两层小楼房,在城里呆久了的人看到这样的房屋倍感安详、恬静。我想起我父母的老房子,我在那里度过我幼年、童年和少年时光,那是无比快乐的时光。父母已经搬家了,搬到新盖的单元楼住。我上次回去就住在新房子里。虽然只是在第三层,并不高,但我和杨老师上楼时他总是爬到二楼就要停下来,说喘口气。杨老师老了。我心很痛。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我想着应该回去看看他们。
文艾问我怎么啦。我说没事,有点想家。文艾捏了捏我的手。
我们闲逛着,东看看,西瞅瞅。遇到卖小吃的铺子,文艾基本上都要买点,滋滋有味地吃,时不时还塞我嘴里点。一个上年纪的婆婆坐在自家门前,我们走过时一直盯着我们看,我们朝她笑,她也朝我们笑,样子很可爱。路过一个卖烟叶铺子,守铺子的大爷把黑褐色烟叶卷成烟卷,然后掏出火柴点上,深深地吸一口,烟飘过来把文艾呛得连连咳嗽。我很想买点,带给黄大山。他要不是馆长的话该多好,肯定能尝到这呛人的烟味。我对大爷说您还在使火柴呀。他笑,露出仅有的几颗牙。
在古镇尽头,一条小路通向前面的山上。我问文艾是不是还要往前走。文艾说今天目的地是在山上头。我说你神秘兮兮的。
文艾拉着我往山上走,一身的劲儿。我说漂亮女孩都像林黛玉那样弱不经风,而你像头牛。文艾说那是古代,现在提倡像我这样既漂亮又健康,健康美,懂吗?我说姑奶奶看上去的确很健康。文艾说我不美吗?我说哪个敢说姑奶奶不漂亮我找他拼命。文艾说这还差不多。
远远看见前面有个庙,我问文艾我们这是要去烧香磕头呀。文艾指指庙前面的一把大遮阳伞。我们走到跟前,伞下一个五六十岁的瞎子正给人算命,旁边还有个中年妇女,像是他的助手。后头支着一个布帐,上面写着:
瞎是瞎能看未来
信不信全由自己
我问文艾,你今天不是带我来算命的吧?文艾睁着大眼睛,说是呀,那天晚上听你说命运什么的我就想着带你来算算。我说你信这个?文艾笑,好的就信,不好的就不信。文艾说这个人外号“张瞎子”,有点名气,还有台湾人香港人跑来找他算呢。我说我不信这个,要是被人知道我们来找人算命还不被笑话死。我拉着她要走,文艾呀呀地叫,说大头你也是,来都来了,就让他算算,就当玩呗,原先主席进北京前还向五台山长老求签呢。文艾说诶大头,让他解解你刚才车上的那个梦吧。文艾咯咯地笑。我还是不乐意,文艾拉着我朝那边走,像是拉着不愿意上幼儿园的孩子去幼儿园。
中年妇女说你们要算吗?文艾点头。中年妇女把一张写有号码的黄纸条递给文艾,挺像医院挂号,她说你们到旁边等着,一会儿喊号,别围着影响大师。我浑身不自在,感觉是陪女友去诊所做人流。
好不容易等到中年妇女喊我们的号,文艾把我拉过来,摁到凳子上,像对待怕护士打针的儿子。
“看什么?看前途看姻缘还是看富贵?”
“先给他解个梦。”文艾把我离奇之梦简要的叙述一遍,中间省略了女副市长光着脚、文化局长坐在塌车顶看热闹这些既影响领导形象,又与我自己没太大关系的情节。
张瞎子翻着白眼珠,“哦,搬大楼……搬大楼……哦,这是好梦好兆头啊,搬大楼就是搬迁,搬迁,乔迁,升迁,嗯,有升迁之意,大楼一般是办公的地方,对啰,那说明先生要升官了,恭喜先生哦。”
文艾听了咯咯地笑,说他是白天做的梦。
“不讲究不讲究,白天晚上莫啥区别,只要是他自己做的梦,夜有所思,日有所梦……”张瞎子似乎感觉说错了,翻了翻白眼珠。文艾捂着嘴。我瞪着她。
“五百匹黄牛拉……嗯,”张瞎子掐着指头,“好哇,先生姻缘好哇,子孙满堂,人丁兴旺啊,先生的梦寓意很好哇。”文艾开始捂肚子,并弯下腰去。
“先生要是看命运就要说说尊姓大名和生辰八字。”
文艾直起身,把我名字和出生年月一一报上。我纳闷,她怎么知道我的出生年月?我没告诉过她呀。
中年妇女说你这是阳历生日吧,要阴历的哦,我来帮你查查。她翻开一本旧黄历,然后对张瞎子说阴历的日期。张瞎子问时辰。文艾帮着解释说你什么时间出生的,白天还是晚上。我说是好像是早上。
张瞎子说,“先生姓杨,杨乃木也,木性温暖,杨柳依依,温柔多情。”
文艾又向我解释,说你温暖,温柔多情。
张瞎子说,“命运刻在脸上,面相能准确反映命运,只可惜老夫失明多年,无法看到先生的容貌。这位先生如是想让我算得更准些,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面?”
我听了头都大了,不自觉地往后靠。文艾说又不是千金小姐,摸下有什么呀。她在我身后顶着我,把我往前推。张瞎子伸出两只手,在空中找着,终于接触到我头,然后十指从我头顶开始向下触摸,额头、眉、鼻、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