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从四周涌起,把我团团围住。我双脚踏水,迅速下降,直到再也看不见天空。低下头,脚底已是一片虚无。
我被谁砸了一下,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又落到了水里了,这是哪里?我拼命思索着答案,朝四周观望,可目力所及除了海水还是海水,呼吸中都带着腥咸。头痛欲裂。
“我只想告诉你们,明天第一缕晨光落下,你们中将有一人死去,而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你们将全部葬身大海。”
耳旁回响起这句话。我猛然抬头,看见一个红色光点从这水墙组成的竖井中缓缓落下。
起初如一片花瓣,然后如一颗星辰,越来越大,仿佛一个橙子,由橙子变成散发着光芒的太阳,最后化作一团炽热的火焰翩翩落在我面前。
是她!
红色的纱,若隐若现的美丽。
她依旧背对着我,或者她根本不是和我在一起,我们之间似乎个隔着一层水汽。
“你到底是谁?”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你心里我不是被称为红衣女鬼吗?”女子语中带笑。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我问。
“我夜夜伴随着你,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
“夜夜?你是这艘船上的鬼?灵魂?”我不知道跟鬼注意礼貌有没有用。
“我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这里是哪?我是怎么来的?”
“这是你的梦,你被查理打晕了,准备献给他的僵尸妻子食用,我来救你。”
“你会这么好心?”我忽然想起早晨的悲剧,“彼得的死尸怎么回事,这艘船上以前死过的五个水手是怎么回事,都是你干的吗?你到底是谁?”
“我了解这艘船的一切,不过很遗憾,”女子说,“他们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除了我预见到彼得死亡这件事情。”
“如果不是你害的,他为什么会在你说的时间死?”
“我看到了他的未来,宿命注定终结于此。”女子说着,衣裙翻飞,“事实上我还预见到了这艘船的毁灭,但有什么力量正在改变它。”
“什么意思?”
“你们不会丧生在这次风暴中了,除了查理和他的僵尸妻子。”
“为什么?”
“诸神安排了命运,我需要隔着层层迷雾去窥探,这场风暴来临之前,命运的迷雾才最终散去,使我看到真相。”
“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我说。
“所以我来救你,”红衣女子说,“此时你正被拖回僵尸的船舱,我在你的脑袋里和你的思维对话,这里的时间比外界缓慢,你记住要怎么做。”
“你怎么救我?”我死死盯着她的后背,长发如瀑。
“你会在床上醒来,查理正在试图捆你的手脚,母亲和小孩都在你身旁,你的惊醒会迫使查理用斧头砍你的头,所以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情,醒来不要第一时间睁眼睛,在心里默念三个数,之后马上起身跑,舱门在你的左手边。”
“他们三个会追上我!”
“把恶魔交给诸神审判,你只管跑就是。”
“可……”我心中急切,但又不知道该问点儿什么。
“审判开始了,记住我的话了吗?”
“记住了。”
“重复一遍。”
“醒来数三个数再睁眼睛,舱门在左手边,只管逃跑。”
“开始数吧!”
“一、二、三。”我喃喃念道。
一、二、三。
一,二,三。
一……二……三……
声音在我耳畔回荡,红衣女子衣裙翻转,消融在眼前。与此同时,海水倒灌,将我吐出,黑暗降临,静谧变成风暴的喧嚣……
一……二……三……
后背潮湿疼痛。
一……二……三……
雨水击打着窗户。
一……二……三……
人影在我眼前晃动……
海水落尽,四野沉寂,船体的晃动、风雨的嘶吼、腐朽的气味、盯着我的三双恶眼……所有的一切在我脑海泛起。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醒了。
一、二、三。
我默数三声,甩开抓着我手腕的手,从床上奋力跃起,看准左边d开的舱门,飞也似的狂奔过去。
然而,“飞也”只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我刚迈出两步便不幸地认识到船舱里的水已经淹没脚踝,我每迈出一步都负担着更重的阻力。
身后,暴跳如雷的查理猛然举起手斧朝我飞来,我弯腰躲过,来到走道中。
风暴更加猛烈,船好像一个颠簸的球体。我分不清这艘船是在前进,还是横着,甚至是在水里翻滚。此前一波又一波的浪涛变成连绵无止境的动荡,船身在巨响中扭曲变型,随时有可能把这艘船撕碎。
手斧“当”的一声劈进墙里。查理冲出来,试图把斧子拔出来,但它陷得太深。查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这为我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我跌跌撞撞地前进,一路扳倒所有我能够着的东西。可是,等我到达楼梯之时,船身再一次扭动,整个地板跟着竖起来,把我直接抛回到走廊深处。
后背一路撞过我设置的路障,疼痛难忍,直到接触到走廊尽头的墙壁才停下。
眩晕,恶心。
该死的!船已经翻了吗?
不等我搞清楚状况,竖起的地板恢复平静。这种平静是风暴开始以来我不曾体验过的!
我们挺过来了?
查理过来了,手持他的手斧。
该死的红衣女鬼!这是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