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老听得此言,直将两手一摊,口唇一开,颇是不屑,“怕那二人求名求利,魔怔了心智。仗着胥庄主高义,料定了其必要吃个哑巴亏。”
“这江湖,人心叵测。一旦有人无风行浪,总归有言空穴来风。”宋又谷哼笑片刻,折扇大展,佯往四下扇个几回,又再径自讥诮道:“那二人愈是这般遮遮盖盖,便愈可令些个阴毒小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酱不是?”
胥留留闻声,筋骨一振,探手同闻人战单掌相握,腕上生兰;回眸又冲其颔了颔首,目华一亮,朗声便道:“若那二人真欲追名逐利,其早当籍父亲青眼,借力直上青云方是;又怎会推拒银两不受,也不愿同父亲勤加走动,凭此沾我咸朋山庄半分光去?”
“蟒口甚大,自然不食蚱蜢蝼蚁。”五鹿老头颈一歪,一字一顿应道。
“父亲纵横江湖,卅年有余。虽不敢说是火眼金睛,却也算得上阅人无数,神目如炬。”胥留留摇了摇眉,苦笑接道:“若那宣家兄弟当真包藏祸心,父亲断不会瞧不出半点蛛丝虫迹。”
“画龙画虎难画骨。真要是恶念深藏,剖心挖肝也难量。”宋又谷下颌一探,直冲五鹿老扬了扬眉,二人对望,递相颔首。
“原想着那二人不与众同,怠于尘务。正所谓,才高难入俗人机,时乖不遂男儿意。初时,我尚慕其放浪,”宋又谷目睑一阖,自觉理顺了脉络,纳口长气,又再喃喃,“现下想来,怕其早早生了恶念,忧惧为人所查,这方遁世远避,莫敢同胥大侠亲近。如今一战成名,荣光几许。看来这江湖……恐要大变,一时半刻,难有定局……”
五鹿浑轻咳一声,倒似充耳不闻宋又谷说话,一濡口唇,柔柔自道:“庄奴倒也说过,自三月前一别,再未见那宣家兄弟来过山庄。”
胥垂垂想也不想,立时应道:“确是如此,从未再见。”
“倒不知先前庄内一战,那二子剑法如何?”
胥垂垂唇角一耷,轻声嗤道:“本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辈,真要剑法如神,早当扬名立万。”
五鹿浑细细琢磨半刻,两臂一抱,自言自语道:“人必自揣,武林中人尤甚。皆因若无自知,怕是须臾便得送命。既经前战,那兄弟二人当知斤两,怎得不过数月,便要再战,还非得齐齐赌上命去?”
“祝兄你且莫说,”胥垂垂似是得了五鹿浑提点,两掌轻撞,抬声便道:“那日擂台观战的,恰有几人之前来过山庄,正巧也瞧过父亲同那俩小子比武切磋。据其所言,说是那二人剑法招式,突飞猛进,似是得了高人指点!”
五鹿浑微怔,抬掌打圈,摩挲下颌须尖不住。待得片刻,方又轻声驳道:“即便武艺精进,其怎就料定胥大侠必败?依其所言,若为复仇,即便胜算九成,也当自惜,断不该这般任性使气,纵了仇家一分生机。如若战败,两两丧命,日后其又如何报得了仇去?”
“除非……”五鹿浑冷哼一声,浅咬下唇,徐徐再道:“除非其早有十足把握,一战必胜。”
宋又谷目珠一转,将那折扇往掌内一敲,立时应道:“胥庄主于战前便说,签那生死文书,乃是防着宣家弟兄急火攻心,败后自戕。庄主恩义,断然不会轻易取命。恨就恨那俩小子吃准庄主仁心,专乘此隙,特意钻了这空子!”一言方落,宋又谷莫名火起,折扇一提,呼啦啦又再扇个不住。
“胥庄主怎就料得,若那二人此回不胜,必不苟然?你莫忘了,那日擂台,可并非他们三人首战。”
五鹿浑一言初落,不过轻笑,转头一扫宋又谷,便再接道:“若那二人单为名利,便不会特地立个生死文书。如若胥大侠得胜,即便其有言在先,欲保弟兄二人性命,然则行走江湖,无信不立,真若败北,那兄弟死是不死?若说复仇,反倒可信;唯有仇恨,可使二子性情大变,同前判若两人。只是,真为复仇,那便又要回归生死文书一事。若无文书,其凭技取胜,届时仍可取了仇家性命;怎就非于战前走险布濩,告知此战不死不休?”
“若说畏惧胥家亲故寻仇,倒也说得过去。”五鹿浑徐徐冲胥留留送个眼风,纨袖一卷,轻声接道:“不过,其只消好生收着那一纸文书,胜时予一干人等瞧瞧便是;何苦大张旗鼓,于阵前便要尽人皆知?”
胥留留闻声,不由一叹,侧目偷眼,见胥垂垂支肘扶额,早是没了主意。胥留留心下憋闷,目睫一颤,涕泪再涌,只得探掌往目上虚虚一盖,假作无事,心下哀道:哥哥虽是长子,却从来不喜习武。每日里喂鱼逗鸟,走蹿三街六市,串哄寻乐;山庄内务一概不行,江湖事体百般不会。父亲既殁,寻仇报仇之事,终要落于我肩。难不成那生死文书,乃为护我所订?真要如此,莫不是父亲早知此战必败,非得献命?
思及此处,胥留留立将眼目一揩,正对五鹿浑,眉语三番,似作验证。
五鹿浑见状,稍显慌张,悠悠叹口长气,轻声再道:“你们可有觉得,胥大侠同那宣家兄弟,言辞之中,似是提了些不当提的事儿?”
闻人战口唇一撅,脆声应道:“胥姐姐,你可有闻听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