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进信箱,找出当初没有事寄的那封信,把这个故事重温一遍,接着在信箱里随意挑拣些信件来看,一直看到雪女和鲛人故事,没有事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他读了又读,手指无意的敲下空白键,荧幕最底端突然多出一行字。
「希望你能拥有幸福的眼泪,一世平安无忧。」
他动也不动的看着这行字很久很久,才想通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事写来的信,内容不多,字数永远不会超过一页,而且像文章一样,段落分明,文字块互相接续,可是他每次看完信,总会看到画面底部的状态列写着:「第1/2页(99)」,提醒他还有1在第二页,但是按下空白键翻页后,却只得到一两行的空白。
他猜测没有事写信时,会先按很多下输入键,开出一片空地,接着才把文字植上去;信写完后,没有植上字的空行,就成了底部的沉淀物,让他要多按一下空白键,才能够看到文章最底。
于是他习惯看完第一页后,直接按键离开。
于是这行祝福藏在1的空白里,藏过了好几天,好几个月,好几个季节。
于是他只能对着电脑说声谢谢。
「也祝你一世平安无忧。」
时间过去的那样快,原本亮着的天暗下来,下班人潮从门口忽忙的闪过。他趁着店里没客人,进小厨房快速用面糊煎薄饼,淋上前几天做好的苹果酱,端着盘子走回吧台准备享用时,却看到阿明和五阿哥站在门口对他招手。
他只好进厨房煎第二份薄饼。
再度从厨房出来时,梁美莉倚在吧台旁两眼发亮:「喔宝贝,做给我吃的吗?」
他第三度进厨房,直接煎出足以喂饱所有人的薄饼。
趁着朋友们吞食时,他说着今天的发现,「感觉像破案之后又找到新线索,但完全不影响破案结果,而且法律追溯期也过了。」
「一样是鸡肋。」梁美莉吞着薄饼说。
「你不约出来见见?多个朋友也好,你朋友有够少,就当找个人来分摊我们三个的辛苦。」五阿哥很实际的建议。
「我的话会继续摆着,就当美好的回忆,毕竟一年半多的时间,也许他已经腐朽了。」阿明的建议则是感性中带点实际,「像你也腐朽了,从文人变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呐这位公子。」
「偶个伦觉得,你去行天宫掷个爻看看。」梁美莉嘴里塞满薄饼,却硬要举手做完全无用的建议。
「我只是告诉你们我的发现,没问你们意见,而且那个id还在冬眠。」陈海天无奈的揉着太阳穴。
「那你干嘛写信给他?」梁美莉喝着水,把薄饼冲下肚里。
「不然要写给你吗?」陈海天瞪梁美莉一眼,「那是一个用习惯又没副作用的树洞,哪像你,跟小叮当的保密狗一样,喂太多秘密会吐出来。」
「我喂太多薄饼也会吐出来。」梁美莉的神色得意。
「我还是觉得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五阿哥拦截话头,「你可以把这个人拖到三次元,当成新的人来认识。」
「那是个冬眠中也许永远不会醒来的id啊五阿哥。」陈海天无言的往椅背上一靠。
「唉哟,搞不好是白雪王子在等咖啡王子来吻醒,他的花名不是叫什么雪吗?」梁美莉突然很兴奋,「你下手重一点也许他就醒了。」
「据说白雪公主不是被吻醒的,是被王子那个才醒的。」阿明突然冒出一句。
「哪个?」五阿哥和梁美莉异口同声的问,声音充满异样而诡异的兴奋。
我到底交的是什么朋友啊?陈海天无奈长叹。
那个晚上陈海天做了一个清醒无比的梦,在梦里他是一块刚出炉的煎饼,软软的铺平在浅蓝色瓷盘上,像白雪公主等在玻璃棺里,他在梦里等着,看着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等过了无限长的岁月,才等到一坨刚煮好的焦糖桃子酱,然后是第二坨、第三坨,他被桃子酱压的喘不过气,从梦里惊醒。
他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把压在胸口上的雨天抓下来,毛茸茸的耳朵有点冰,他顺手把雨天塞进棉被里抱着,等到雨天因为太热而从棉被里逃走时,他都还无法入睡。
两年了,那个邮政信箱也许退租了吧。他望着窗外慢慢出现的苍白天光,脑里突然开始上演着无声默片。早餐要喝一杯热奶茶加上两片烤土司。明信片不知道要贴多少邮票。在热锅里丢进奶油然后煎出嫩嫩的蛋。土司要抹上很薄的微甜美奶滋铺上起司片和黄瓜片。没有事也许会喜欢衣索比亚哈拉,甜蜜日晒也不错,听起来很暖和。雨天闻起来很像食物。
他知道自己这个毛病起源于逃避,用大量的杂讯让脑袋忙碌,掩盖焦躁和不安。这一年多,他的心境平稳,脑袋已经很久不曾像现在这样空转。
清晨五点多,他披上衣服起床走到书房,把所有的灯都切亮,晕黄色的灯把房间照的温暖,他在抽屉里找到一张当初开店时印的明信片,开电脑连上彩虹梦,找出没有事的邮政信箱,写在明信片上。
他放下笔,木然看着荧幕,直到雨天跳上桌子,坐在电脑荧幕前面,挡住他的视线。他再度提起笔,写下一句:「没有人的咖啡馆,没有事过来坐坐。」
从前他执着在现实与虚妄的分别,只因为他对没有事存有好感——在特定场合与事件中引发出来的、带点依赖的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情愫的东西。只是这些好感维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