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江浩然打听到最近有伙人专门毒狗卖狗肉,他大约猜到了狗的下落,怪不得找遍了都找不着,没想到一条这样丑陋的狗都有人能看上,他从此再也见不到那只通人性的小畜生,在他面前活蹦乱跳,打滚翻肚皮……
他花了一星期逮住那伙人,发现他们自制了一种针筒,里面装着烈性毒药,这样能够随时随地置狗于死地,是名副其实的凶器。
这玩意估计连人都能毒死。江浩然冷笑着想。
他自己动手把毒狗的凶犯绑起来,犯人一开始还挺牛气,说狗就是流浪狗,我们帮你毒死,是为了怕它咬伤人!
一个士兵说,那是我们队长的狗,你们这叫侵犯他人财产,是犯罪。
江浩然听着越发想发笑,这个兵平常就爱读点书,这回总算找着了机会让他卖弄一下,可姑且不论毒狗是不是犯罪,事实上这只狗的确是只流浪狗,不过在自己身边寄居着,怎么算是私人财产?
“饶了我们吧!”见江浩然不说话,犯人腰板再硬也敌不过他这种沉默攻势,三个人先后跪下了,大声哭诉自己的家道艰难,上有老下有小,毒狗也是出于无奈,不毒狗,他们就没有饭吃,没钱送孩子上学。
“别冲动。”伍声按住江浩然的胳膊提醒他道。
江浩然注视着伍声,最后面沉入水地问:“这事以前有没有过惯例?我不坏规矩,以前怎么处置,现在还怎么处置。”
伍声摇头道:“没惯例,但我们总不能和老百姓为难,你看,我们这儿的人大多是农村出来的,对于这些穷人的境况,也都比较理解。假如你今天把这事儿闹大了,你让其他人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你是在兴师动众。说到底,一条狗嘛,你看得太重,其他人反而会觉得你不近人情。你作为队长,我觉得你可以凶他们,但是不可以不和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
江浩然不耐烦地说:“我就问你有没有惯例,你说这些屁话干嘛。”
“反正,这事儿你别管了!”最后伍声半强迫半哄劝地把他带走了,他差点儿一把将伍声推开,可他到底没有,他知道伍声是为了他好,理智使他痛苦却不能表达。
江浩然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落魄到这个地步,失去一只流浪狗也能给他以重创,不知不觉他已经孤独到了极点,以至于把感情都寄托到了一只不会说话的生物上。
一个雨天,他不顾危险一口气冲刺到雪峰的顶端,望着尚未完全化开的天池,如同一面面镜子倒映着万物,他不禁自问,他是否是唯一一个在这儿感到孤独甚至快要发疯的人,有种大声嘲笑自己的冲动,可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他没法后悔。
一年,两年,三年……
年复一年,时间硬生生蜕掉了江浩然的一层皮,他开始明白,要真正领导别人,凶恶是不够的,过分的强势,其实是因为不自信。要让人信服,首先就得先理解哪些被自己领导的人,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从何而来,理解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只要是人,就有各种各样的难处。对人非得用感情不可,而不是一味地监督和改正,也不是简单地给一鞭子,再发一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