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忠等了一会儿,等不到答案。忽然有些局促,有些后悔。
【我太鲁莽了…怎么能就这么说出来呢…】【小二喜欢的…一直是主人…】【我这样…会让他为难的吧…】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太笨了。总是把事情搞砸。
闵忠有些懊恼,站起身来,低声说了句,“我……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不用担心,就当我没问过吧……”
说完,便施展轻功率先下了屋顶。临走时还体贴地把梯子搭到房檐上,然后才逃命一样离开。
小二一个人坐在屋顶上,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到屋顶边,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闵忠跟他说,想要跟他过一辈子呢…
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屋里,跺了跺脚,升起火盆。
孤灯一盏,映上窗棂。小二把被子裹在身上,望着那一簇火苗,怔愣愣出神。
闵忠他竟然…
意料之外,却又似乎没有特别意外。
过一辈子…
曾经这是他最渴望听到的话。他以为这句话会是由闵然说出,或者是由他说出,闵然只要说“好啊”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
他吸了吸鼻涕,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与闵忠一起生活的点滴。
闵忠一直陪伴着他,保护着他,对他的好,他都知道。
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也习惯了这个总会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出现,带给他安慰的刺客。甚至可以说有点离不开他了。
可…
半晌,他滑下床,从床下摸出他那个放钱的陶罐,哗啦一下把所有铜钱倒在床上。最后倒出来了一绿一红两个玉坠。
绿色的仿佛是一滴翡翠泪,红色的好像沾满心头血。
那红色的玉佩,是他向闵然要来的采桑节礼物,目的是为了去骗来毒药,谋害安然。
这玉佩,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最狼狈最惨痛的经历。他曾经想直接摔碎了它,可最终还是没有舍得,只得把它一层层埋葬在陶罐最深处,连同他爹送他的出世玉坠一起。
现在看见它,又仿佛看见了那个翩若惊鸿的紫衣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在夕阳中冲他温柔地笑着,牵去他所有心魂,却也断了他对爱情的冀望。
这几个月,他从来没有真正忘了闵然。纵使他依旧如以前那般谄笑着迎客,跟乞丐打架,偷掌柜的酒喝,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心里疼不疼,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时候他会幻想,在某天的打烊时,闵然突然出现在大门口。
可连他自己都知道,闵然是不会再回来了。就像爹爹,就像韩之相,就像那些选择离开他的人。他们不要他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那么,他还应不应该继续等下去呢?
小二紧紧握住那枚玉佩,在床上蜷缩成一个团。窗外又响起烟花飞入空中时发出的尖叫,衬托着屋内有点无助的寂静。
。
。
。
闵忠去了趟三里之外的缥缈宫据点汇报近况。等到他回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他怕小二还在睡觉,就没有进屋,直接到厨房去准备早饭。
结果一进厨房,却愣住了。小二反常地起了个大早,已经热好了豆浆馒头,热腾腾的瓷碗摆在饭桌上,把空气蒸腾得氤氤氲氲的。
小二端了盘咸菜过来,看见他就笑嘻嘻地说,“呦?回来了?”
闵忠有点不确定地看着他,“你……”
“我什么我,赶紧拿筷子去!”
闵忠虽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习惯性地遵从小二的命令,乖乖地从厨房拿来两双筷子和调羹。
和平常一样的早饭,小二稀稀溜溜喝着豆浆,看不出半点奇怪的神色。
闵忠却有点坐立不安。
“小二…我…”
小二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抬头,“嗯?”
“昨天晚上…”闵忠说着,看了小二一眼。小二没反应。
“…昨天晚上我说得话,你就当是酒话吧。”
小二把馒头咽了下去,“这么说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了?”
闵忠没反应过来。
小二一边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到嘴里,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就跟你凑合凑合过着得了…”
“……”闵忠定定看着小二,“你是说……”
虽然说字后面的内容并没有说出来,但小二还是状似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闵忠完全定在原地。
【小二答应了?】
这个认知让他从震惊到回神,等到琢磨过味儿来了,一阵狂喜就这么铺天盖地而来。
小二答应他了。
他说,愿意与他过一辈子呢。
从没有这么高兴过。他,一个普通的缥缈宫刺客,现在也要有伴人了?
虽然心中激动,闵忠面上却只是暖暖的笑了,严谨的眉眼渐渐融化开来,融成了蜜,丝丝缕缕都是清淡的甜。
他沉默良久,就这么笑着看着小二,半晌,才支支吾吾说了句,“太好了…”
小二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很好玩,还挺可爱的,心里有着淡淡的甜。
原来,放弃,也并不是特别的困难。
两个人就这样在白茫茫的晨光里相视而笑,像一对在核桃树下互订终身的小孩,中间的豆浆升腾出袅袅烟气,好像是某种精灵的舞。
作者有话要说:想来想去,这章还是单独成一章吧。现在真是挺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