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转过来了也看不上咱啊哈哈哈。”
圈子转过去了,声音又远了。
尹桑终于动了一下,沈峯勾勾她的指头,“回去休......”
“沈峯你干嘛来了?”她打断他。
沈峯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说你就信?”
尹桑摇头,银铃摇曳,声音清脆。
沈峯说:“你信了我再说。”
她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觉得很乏,她说:“回去睡了。”
说完就放开他的手臂,绕过人群往村上走了。沈峯没有跟上。
尹桑一回到家,就把脑袋伸过去,“咪洛,帮我摘帽子。”
阿嬷心里还计较着上午的事情,低声说:“桑桑啊,你从小就懂事,怎么现在糊涂呢?你有郎仔了啊!”
尹桑叹了口气,摸过老人的手,问:“那个达配好,还是我好?”
阿嬷睨她一眼,“当然是我的桑桑好。”
“咪洛,如果大家都这么认为,就好了。”她说着,自己摘了帽子,脱了百鸟裙、百褶裙,上衣没脱就上楼了。
阿嬷见她有些失神,喊了她一声,她说了句困,头也没回。阿嬷一个人在堂屋里,叹了口气。
从她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夕阳渐矮,群山包围下,芦笙坪下欢喜热闹,花花绿绿的颜色中间,她似乎还能看见一抹纯白色。沈峯衬衫的颜色。
她一躺下就睡着了。但睡得不好,许多画面堆砌起来,颜色浓稠,视野浑浊一片,慢慢的一帧一帧绵延开。
第一帧,是那滩血水,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或许说,最亲的东西。然而她从未见过它,只是知道,它在她胸前,从未离开过。
她很难去界定它算什么,即便一样不值钱无意义的东西在身边久了,也会有感情,即使她知道,那个血婴,说白了就是这广袤世界里,任意小分子的聚集,她仍旧无法摆脱,曾经与它日夜独守的依存感。
依赖又畏惧。
第二帧,是大院里那些人的面孔,他们绕着她走。
在那之前她几乎从未与人交往,所以她当自己不在意,事实上她的表现也恰恰是如此,然而梦魇里一声声“怪胎”,提醒她,她介意,正因为介意所以佯装不介意,以更顽固的姿态去对抗那些攻击。
第三帧,是沈母忧心忡忡的面孔,不知是想让她生,还是害怕她生。
她自己的人生已经如此,她的孩子不能重蹈覆辙,那不算微小的遗传率,意味着她的孩子胎死腹中的可能性,并不小。而嫁给沈峯,不生孩子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他自己不愿意。
第四帧,沈峯对着干干净净的床单,愣了神。
她忍不住想要吸引他的目光,她喜欢他的全部,她迫不及待占有他,但是她却不想负责任。负责任无非结婚,结婚就意味着生孩子,生孩子就意味着她要重复那两轮的恐惧。爱而不得或许会令人掏心挠肺,爱而不敢得,才是为最纠结。
第五帧,沈峯又坐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下一次yī_yè_qíng要第二年。
她没料到她谎称自己身体不干净,沈峯仍坚持要结婚,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她没办法演得过分了。那就拖着,原本计划工作,改主意考了研,还在学校,总不能要求她生孩子。
好在,沈峯并不上心,每年回来两次,聚少离多,婚姻形同虚设。而她又暗自庆幸,如此,于他而言,她的身体始终算是新鲜的,而他对她同样有兴趣。
这样简单的关系,让她满足,又在每一次送他走的时候,有一瞬间怅然。
最后一帧,沈峯说:“我回来,不走了。”
左心房雀跃,右心房收紧。尹桑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醒不来。
芦笙乐声弱了下去,天光也暗下来。欢欢喜喜踩堂过后,芦笙坪上架起了篝火,边上就是“百米长桌”,百家宴正开席。
苗家特色菜肴铺满了桌,尝过鲜之后,也没几个人动筷了。主桌上坐着的,都是贵客,气氛却不是很融洽,路涛不再是发言人,村支书那点交际技巧都败在蹩脚的普通话上了,招架不住了找了个由头,就奔着下边桌去了。
沈峯与往常一样,没人拉话题就不会主动搭话,于是就剩几个不明情况的影视公司的,在扯着八卦,扯来扯去,又扯回沈峯身上。
“沈总,你的村花呢,怎么没见着?”
吕落低头吃着,动作一滞。
“今天累了,休息了。”
几个男人的眼神就开始不怀好意,“今天那酒怎么样,今晚是不是再来点儿?”
沈峯说:“我尝过了,几位可以尝试尝试,非常不错。”
有人问小林,“小林,村花好看吗?”
小林故作神秘,“好不好看,明天不就见着了?”
“明天斗马,村花的绣工要当彩头的。”
“是嘛,那可得再来一趟了。”
“今晚我们得回镇上,沈总是不是就住这了?”调侃的意味更明显了。
沈峯答得正经:“住这了,内人娘家,就在上边。”
“哟呵!沈总下手够快的,这就娘家上了。”
“是啊。”一群人没啥事干,又跟着起哄。
这边一热闹起来,就有达配达亨端着大缸酒和敞口大碗上来敬酒了。沈峯以尝过鲜了得让着为由,把人都引向别处去了。
他自己拿着一个碗,仔仔细细看了遍菜色,挑了几份夹了一些,又问在管事的人,米饭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