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开始下雪,鹅毛大雪。
宋楠楚刚想歇下就被郑公公给喊了起来,说是陛下连夜急召。他眼珠子转了几圈,从柜子里把上次顾止袁赐的狐裘大衣披上才同郑公公上了马车。
下了马车,郑公公想打伞,却被宋楠楚阻止了去。他不想打伞,更不能打伞,任由雪落在发梢落在肩头。
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夜晚的皇宫很安静,又是雪夜,更加静得细腻。‘咯吱咯吱’声一瞬间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被放大数倍,窜进人的耳朵里,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宋楠楚搓了搓冰凉的手,脑子里糊糊涂涂的,待会儿到了御书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他也都做了。
郑公公跟在宋楠楚后头走着,半垂着脑袋。他现在越发不懂这宋大人的想法与念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是了,在这诡异的夜晚,总归是要发生些什么的。
“宋大人且小心着,陛下今日心情不大好。”快到御书房的时候,郑公公边收伞边小声嘱托。
宋楠楚点点头,想到自己下午写得奏折,心道:心情能好就怪了。
刚进门,门还未被郑公公关严实,一份奏折就朝着他飞了过来,掉落在了他的眼前。卷轴骨碌碌滑了几下,然后展了开来。
赫然是他下午写得那份奏折。
“宋爱卿写得可真是声情并茂,情意款款!”顾止袁坐在椅子上,身上只着了薄薄的一件单衣,肩头松松垮垮披了一件大衣。
宋楠楚问安之后抬头,眼里含着笑:“陛下何意?”
“宋楠楚!”顾止袁浑身都散发着阴鸷的气息,“朕且不论你是如何蛊惑了阿清,你自己看看你的奏折,你就是这么对沈苑?”
“陛下……”宋楠楚有些想笑,“可是真的生气了?”
一句问话,倒是把顾止袁一肚子的火给卸了个干净。
“陛下,文覃不适合战场。”宋楠楚抿了抿唇,“臣不求明哲保身,也不求到时候陛下能放臣一马。臣只希望,文覃能过活得好一些。”
“所以你就逼朕去了他的官职?”顾止袁冷笑,“什么沈家的陈年旧账,朕倒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翻找出来的!”
宋楠楚摇摇头:“臣若是想查一个人自然有臣自己的手段。杀人越货,私通官员,买卖人口……这些若是传到太后耳中,怕是有一大段文章的了。”
“陷害他,也只有你做得出来。”顾止袁咬紧牙关,生怕自己一个冲动把桌子都掀了。
沈家做得是明面上的买卖,杀人越货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更别提买卖人口了。宋楠楚纯属胡编乱造,旁人说不定会去查一查,但太后可不得高兴了?她一直想把沈苑从将军位置上拖下来,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借口,就算不是真的她也能给搞成真的!
“臣也算着,陛下合该不会让文覃落入危险之境的。”宋楠楚浅笑,“陛下的继承人也该决定好了吧?”
“你倒是想得深远。”顾止袁皱眉,宋楠楚猜得没错,他的确早已想好谁是下一任皇帝,“但,朕敢保证,你所认为的那个人并不是朕想的那个。”
宋楠楚咂嘴,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哦?那臣是该好好想想了。”
看着宋楠楚这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顾止袁此刻不得不痛恨自己的心慈手软,更加痛恨宋楠楚。
“杜晟的事你知道多少?”顾止袁忽然开口,问得不明不白。
“陛下知道多少,臣知道的就比陛下多上一分。”宋楠楚勾着唇,笑得放肆。
顾止袁冷哼:“你倒是自信得很。”说着翻了翻眼前摞成堆的奏折,没找到,他伸手去拿案桌前边儿上的奏折。因为弯腰手伸的缘故,肩膀上的衣服滑落在地。
为了方便谈话,身边服侍的丫鬟太监都被他遣了出去,他只得自己去捡衣服。谁知腰刚弯下去,身体里猛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人就直直栽倒在地。
‘咚’的一声,发出了巨大的闷声。
宋楠楚起先没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再然后,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顾止袁抱在了怀中,脸上冰凉一片。
“顾……”宋楠楚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很害怕。
顾止袁只是痛得浑身无法动弹,意识却还是在的。他能感觉到有人把他抱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笔墨的味道。他想这人除了宋楠楚再无他人。心里有了一丝释然,却又多了一丝不安。
“顾止袁……”宋楠楚还是叫出了这个名字,从前只在心底在笔尖徘徊的三个字,如今确确实实从嘴中蹦了出来,不曾想却是如今这个局面。
有些事情,也许一早就注定了结局……
第六十一章 :管弦散去,杯酒琼觞(3)
年初三的时候,气温一下子降低了很多,许多宫人都不大愿意出院字了,更别提娇滴滴的官员了。
沈苑自那日跪了两天一夜,算是落下了腿疾。后来又接连被降了官职,住的地方也简陋了,导致膝盖一到雨夜就疼得慌,是那种一阵子发麻一阵子钻心的疼。
幸而这几日天气良好,除开温度低了一些倒也没啥坏天气。
不幸的是,他再也不曾见到宋楠楚。
听说半个多月前陛下忽然病倒了,还是在宋楠楚在的时候。幸运的是,无人怀疑那是宋楠楚想弑君,毕竟是旧疾复发。
沈苑站在南门那儿守门,心底倒没有什么不满。那日,陛下把他唤去,只问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