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密斯面不改色,继续微笑看着我。
我别开眼睛,安迪密斯将伞重新遮在我头上,和我一起,走出德利马的奴隶市场。
第十六场
奴隶被洗干净,换上干净的白袍子。他的金发在清洗过后更加耀眼灿烂。
他外表张扬,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可是很奇特,他长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含蓄又克制。
我对他兴趣并不大,本来像他这么大的年纪,也不该被我买下。
我掂了掂手里的蓝宝石。
安妮不知道,我总去奴隶市场买奴隶,所以我没有带他回庄园。
这家小旅馆还算干净,安迪密斯不会让我去我无法忍受的地方。
他坐在床边,金发向下滴着水,流到他线条优美的背部肌肉上。
“谢谢。”他主动开口。
我能看出他虽然强做镇定,但仍有些拘谨。
我没有回应他,他这种身份不值得我回应。
安迪密斯托着黑胡桃木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套干净的长袍和一小袋金币。
“带上这些,您就可以离开了。”安迪密斯对他微笑着说。
他有点惊讶,抬起头看着我,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好像还带着浴室里没散去的雾气。水珠顺着他光洁的下巴滑到衣领里。
过了片刻,他缓缓跪在我面前,低下头去:“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
我冷淡看着他,他不敢抬头看我,但我也懒得回答他。
“我家大人不需要您的服侍,请您离开吧。”安迪密斯展现了他的好脾气。
可是金发的青年似乎有些执拗,他大胆地伸出手,执起我放在雪白床单上的手,轻轻吻了上去。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讨厌别人碰我。
但没有容我推开他,他抬起头,巴掌大大的美艳脸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圣洁神态:“您是个好人,大人。”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多么荒谬的称赞。
但我喜欢。
我用手指剥开他的嘴唇。
他紧张了,身体僵住,眼神也变了。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我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歌利安。”他声音低沉,非常高雅的男低音。
“你从哪儿来?”
“庞贝城。”
“你多大了?”
“十九岁。”
“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
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沉默了。
可我一向喜欢强人所难。
我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傲慢地说:“回答我。”
他仍然沉默,长长的睫毛盖住他眼中的神色。
我皱了皱眉:“你可以走了。”
他停顿了一会,缓缓起身,看着我:“如果以后我能帮助您,您尽可以来找我。”
然后。
他微笑了一下。
玫瑰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形成温柔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的笑意淡而柔和。
在这个五月的雨天,我买下了这个叫歌利安的奴隶,然后因为讨厌他,将他赶走。
他没有拿安迪密斯准备金币,只带走了他那件破烂的灰袍子。
手背上的触感依然清晰。
带着柔软花瓣轻抚过的甘甜气息。
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讨厌别人不经我的允许碰触我。
我是讨厌的。
第十七场
塔利安家的小子是我的死对头。
暴发户家的傻儿子。
可是此刻,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就坐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托着腮,随手翻着我和安妮的画作。
“真漂亮,克里斯,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才华。”塔利安家的艾瑞克欠揍地说。
我冷眼看着他,安妮站在我身后,眼中有些担心。
“哥哥……”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转头又用冷漠的眼神看向艾瑞克,这条讨人厌的死狗。
塔利安家是从艾瑞克父母这一辈才发迹的庄园主,靠倒卖东方的丝绸和香料起家,在艾瑞克出生之后,生意越做越大,从马赛到科特拉大半的港口都属于他们家。
艾瑞克被称作塔利安家的福星,因为他的出生让塔利安家越来越红火。
但是暴发户就是暴发户,看看他穿的花里胡哨的窄身制服和毫不和谐用黑珍珠点缀的棕色靴子,我真为塔利安家的可怕审美感到悲哀。
“亲爱的克里斯,我的到来对你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艾瑞克拨了一下他过长的刘海。
这个红头发的小子在十年前曾经和我狠狠打过一架,因为他嘲笑我是个娘炮,而我把他揍得他的乳母都认不出他来。
他住在佩罗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要来庄园找我的麻烦,非常碍眼。好在前几年和他父亲一起开始航海,听说过上了生不如死的苦日子。
天呐,还有比这更让我开心的事么。
这个蠢货最善于自鸣得意,我冷眼扫过他,对安妮说:“去楼上等我。”
“可是……”安妮眼中充满担心。
我没理会安妮,叫过安迪密斯:“保护好安妮。”
安迪密斯愣了愣,但随即露出他一贯的标准微笑,将手放在心口,轻轻弯下腰去:“是的,大人。”
见人都走了,艾瑞克才轻咳一声,扒了扒他那头引人注目的红色短发:“喂,没必要这么如临大敌。”
我冷哼一声,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佩罗的产业主要经营从西部大陆运来的烟草和宝石生意,但是去年气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