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还差好多!”
“你——”
“好好好那我不说那些了。哎,独孤前辈你饿不饿啊?还没吃晚饭吧?不然我去帮前辈端碗宵夜?”
“前辈喜欢吃什么?啊,我记得前辈最喜欢汤圆的,可是也不能只吃汤圆吧?我去厨房帮你多要几个小菜,有没有什么前辈不吃的东西?”
“前辈~你不说话,我只能拿我喜欢吃的菜来了?”
“前辈,地上凉不凉?这垫子好薄的,你腿疼不疼?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跪的容易’?我这就去给你做两个如何?”
“独孤前辈……”
如果不是看那人胳膊上还缚着层层白纱,独孤寂怕是早就一掌朝唐略言的天灵盖拍过去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平日里分明少言寡语的,今儿却发什么疯?像是把一整年积攒下来的絮叨一股脑儿全用出来了似的,生生的还收不住了!
抿了抿薄唇,暗自深吸几口气闭目不理,心说就只当修身养性罢。
过了一会儿,苍蝇终于自己飞走了。
整个空荡荡的祠堂里又阴冷下来的几分。独孤寂咬牙闷哼一声。今夜必有风雨——自从少时为救下秦熠彻底碎了膝骨,每逢阴雨将至就会如这般疼得钻心。
罢了,疼就疼吧。又什么罪没受过?
……
不久,雨水果真淅淅沥沥落了下来。越下越大,一道惊雷炸得宗祠厚重的双门大开,门缝里,一只落汤鸡哒哒哒挤了回来。
唐略言一身红衣湿透,紧紧贴着身子。右手仍吊着,嘴里很没形象地叼着好几只被雨淋透了的软垫子的边角,完好的左手则提着个细竹编的大食盒。
“呜……咳咳咳。可恶啊,居然给我半路下雨!本来还说想让前辈你跪得舒服点的……算了,还好菜和汤没事!”
说罢便随手拉过祠前一张黑木供桌,把香炉瓜果等单手移开,大咧咧开始放菜盛汤。
“你——”独孤寂厉声吼道,“你这是对先师宗祖大不敬!”
唐深倒没想到他这方面还挺古板的:“呃,但反正先师祖他们反正又不吃这贡品,当然是让给咱活人吃饭优先啦?放心,先师祖他们个个功德圆满,哪有跟小辈计较一张桌子的道理?”
“可是!”
一道闪电划过,唐深骤见独孤寂眼中隐红,略略一惊。
他怎么……
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那个牌位——“三十七代玄碧宗宗主郁沉影”,瞬间了悟。
……那个人,是独孤寂的师父。
书中写那人“一身青衣,温和正直”,将幼时的独孤寂从恶人手中救出养在身边,师徒相依感情颇深。却在十年前下落不明,从此遍寻不到,成了独孤寂一块难解的心结。
唐深之前也问过母神,说你写着写着把郁沉影写哪儿去了?得到的答复只是“他被人害了呗”,结果,直到《天衍纪》结局都没有任何笔墨交代。
“其实,我觉得郁前辈他……说不定还活在这世上的。”
虽说灵位都摆在这儿了,但这毕竟是大母神的世界。
死人只要没烧没埋没挫骨扬灰,都还有机会吐便当,何况这种死不见尸的?说不定,人家是掉下个山崖刚好捡到了武功秘籍,此刻正在崖下修练神功,准备从此逆袭走上主角的道路?!
“执剑长老也觉得……我师父他没死?”
唐深一愣。
他不曾想到,独孤寂原本满是寒霜冷厉的脸,会在听到他刚才那句话后整个儿都柔和了下来,就连僵直的背脊,也有了一些垂然放松的迹象。
自打“飞龙探云手”后就一直不肯正眼看他的一双修目,如今……也又看他了。
唐深吞了吞口水。
“嗯!嗯嗯嗯~没死,肯定没死!郁前辈洪福齐天,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不说别的,你听那名字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挂了的啊!郁沉影——静影沉璧,你看多好听!多有主角感啊!一看就是作者认真起的,别说名字了,就但看姓也绝对不是一般人啊,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吧!”
说到后来,都已经开始进入口若悬河、舌绽莲花的满嘴跑火车模式。
但这也怪不了唐深,实在是独孤寂此刻的在烛火微光下的殷殷双目让他太过心动。
那么俊朗冷厉的一个人,却露出像是在做梦一般的表情,带着一丝隐隐的沧桑脆弱,似乎无比期待着唐深能再多说几句他想听的话,哪怕是骗他的也好。
真的……骗他的也好。
……
独孤寂听不明白唐略言后面叨叨的那一大堆话,但有那句“他说不定还活着”,就已经够了。
在这世上除自己之外,竟还有另外一个人愿意相信那人还活着,真的就……足够了。
师父……
眼前仿若出现了那男子青衣玉立的身影,眉眼英朗,笑容温厚,对他笑着叫“寂儿”。
若那人真的还活着,若是此生还能再见那人一面。那么他拖着这残破的身子苟活至今,也就……总还算有一星半点的意思。
纵然这世上所有人恨他、怕他、瞧不起他,那人也不会。
只有那人,就只有那人……便是做错了事,也一定不会怪他。
师父……十多年了,你到底去了哪儿?徒儿好想你。
师父,徒儿这些年……过得……真的好累。
……
一道阴影遮挡住了明灭的烛光,独孤寂缓缓抬起头,却对上了唐略言氤氲了几分雾气的黑瞳。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