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魔头!真是那琴魔!”
半晌,才有人颤声偷偷议论:“枫叶山庄之人……真与魔头勾结了!”
孤独寂闻言,又一眼狠狠看去,浅色的眸中满染一片血雾,直吓得两边围观者皆又退了好几步。
“屠戮了盐海城,如今又来为祸洛京……呵。”
天道教徒吐了一口污血,惨笑数声:“好!好!好个枫叶山庄,看似名门正道,其实藏污纳垢颠倒黑白,收拢魔头意图不轨,其心可诛——!”
独孤寂却只满眼焦急地移开唐略言捂着眼睛的手,看清他只是被擦破了眼角,才终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若是为了他而弄伤了眼睛,那可要如何是好?
却又听那天道教徒絮絮声讨,越说越不堪入耳:“魔头!当年你无处可去,还是枫叶山庄时老英雄和郁大侠收留了你。结果你非但害得郁大侠下落不明,更害时老英雄惨死毒蚕教!还卑鄙无耻地——诱拐奸|杀了老英雄之女时兰!”
独孤寂身子陡然震了震,缓缓转过头,月下清冷的双眸中着射出可怖的嗜血之色。
“……你,莫要信口胡说小师妹之事!”
“呵,你既敢做,又怎么怕别人说了?时兰姑娘本欲嫁凌微楼主为妻,你心有不甘,掳她去毒蚕教凌|辱糟蹋,又用她尸首引时老英雄中伏!此事天下人尽皆知,枉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却如此毒辣,根本就是——”
“你住口!”
银弦倏然彻底收紧,那天道教人登时鲜血喷溅,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月影陡然被浮云遮住,一时万物暗淡。独孤寂双目充血,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屈下身子紧紧抓着胸口,牙齿暗咬得咯咯作响。
“我……没有……”
“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没有。”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呼吸急促,和着一股一股血水模糊不清。
“小师妹……我想救她的,我是……想救她的。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肯信我?”
“……”
“我不想伤人,可为何……人人都要逼我?!”
一股妖风平地而起。独孤寂的脸上出现了一道一道漆黑的鳞片纹路,双眸也缓缓浮现了血红。
唐深心中大叫不好,声音却更比平日里更温柔了几分:“独孤前辈,你冷静!冷静!”
捧住那人脸颊,横七竖八的可怕裂纹在指腹下狰狞。唐深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怖,只一遍遍柔声道:“前辈,你冷静点!你看着我!我相信你啊,你说什么……说什么我都一定相信你!”
“你还记得吗?咱们还要去找郁前辈呢。你不是很想见你师父么?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找他的么?”
“……”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从今往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你以后……都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不会让你再只剩一个人了!”
独孤寂的眼睛时而清明,时而却仿若妖兽一般透着凶煞。
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又一枚暗石重重砸在他背上。
街角暗处,哆哆嗦嗦站着个青年:“这般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大家何必要怕!就不信、就不信他真能把我们都杀了!”
唐深简直要疯了,他若有武功,肯定直接冲上去把人踹个半死。低头,只见又一缕血水落在地上,独孤寂佝偻着背微微颤抖,再抬起眼来,脸上的黑纹却已尽数褪去,只剩下一双发灰发冷的双瞳。
他蹭了蹭口边血迹,苦笑了一声,满脸深深的、难以掩饰的疲惫。
……
唐深一时间既松了口气,又心疼无比,捞过那人的背脊,紧紧抱住他一下下抚慰。
……怎么能不累,怎么能不疲倦?
独孤寂从来就不想伤人,却总是一再被人咄咄相逼、被曲意误解。多少说不出口的冤屈,被万人所指的绝望,谁又知道?
其实很久以前,他也反抗过。
也痛哭过,也费尽口舌解释过,却根本没有人听、没有人信。
所以后来他再不哭了,再也不试着自证清白。随外人怎么说、怎么想、怎么罚,嘴角只剩冷笑,眼中亦只剩一片清明死寂。
……
那人没有反抗,更没有推开他。只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身子沉沉压下来。
唐深抱得更紧,越发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
我真的……再不要让他受这种委屈了!
即便没有武功,医术折翼,也要用所有的一切拼命保护他!妈的气死老子了!
这么想着,冰冷的夜风吹过,头脑的脉络也跟着清晰了起来。执起独孤寂被银丝勒得满是伤痕的手——此地不宜久留,又何必踟蹰?
“……独孤前辈,你看天也晚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吧?”
钱厚禄之死,此刻大概已被人给钱一升报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