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林静恒无比想要再握一次那只手。
再确认一次那手心里的温度。
林静恒从来专注的思绪像暴涨的河水,突然蔓过河堤,绵延至不着边际之处。
他想,如果他没有答应让陆必行出来,如果他没有选择在启明星落脚,如果他没有把陆必行从地下航道的基地上叫来,如果他当年根本没有来到第八星系……如果他能果断一点,不要首鼠两端,造反也反得光明磊落些,直接挟持白银要塞,打进沃托。
如果……如果所有因果能回溯,这一切都不发生,即便让他粉身碎骨、遗臭万年,那也都是无所谓的。
可是眼下,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妄想。
“你怕不怕?”林静恒放轻了声音问,他大概一辈子都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过话,以至于几乎有点走音。
“你这什么破问题,”陆必行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从方才开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隐约有些紧张,此时被他一笑涤荡一空,他又用那种很不着调的语气说,“我要说不怕,那我可能不是智障就是情绪障碍。可我要说怕吧……那岂不是很没面子?男人的面子,在心上人面前不能这么扫地啊,将军,你存心的吧?我还没问你呢,你怕不怕?”
林静恒想:“肝胆俱裂。”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正常语气,问:“生化方面你怎么样?”
“不行,抱歉,”陆必行方才满嘴“面子”,承认起自己短板却毫不避讳,“如果是生物芯片,我还能帮忙解析一下,但病毒真的只是常识水平,不具备独立科研能力,更别说彩虹病毒这么复杂的大工程。”
林静恒点点头,对他也没抱太大的期望,陆必行对人工智能的兴趣明显比对人类多,电脑病毒可以找他,人体病毒他估计也比自己强不到哪去。
“那你替我做好记录。”林静恒没有看陆必行,吩咐了一声,径直走向于警督。
总长是指望不上了,一副有上气没下气的样,半昏迷状态躺在医疗舱里,不知道听没听见这个最坏的消息。
于威廉好似给抽光了力气,踉跄着摔坐在一张肮脏的折叠床边,看着林静恒呆愣片刻,用力捂住脸。
“变种,”他颠三倒四地说,“怎么会……如果……如果阻断真的没有用,韦伯斯特这么死了有什么意义……他还为了我们……”
“韦伯斯特是哪一位?”陆必行轻声问,“是不是死于空间场的那位?”
于威廉发出一声抽噎。
“他没有白死。”陆必行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追过来,不会发现你们,变种病毒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扩散,这才是最可怕的吧。”
针对“彩虹”这种等级病毒的隔离服太隆重,十分影响行动,陆必行折了几次,膝盖都弯不下去,只好像个僵尸似的伸直了腿坐着,他有心干脆把厚重的隔离服扒下来,又怕万一自己本来没感染,因为这会扒隔离服,反倒是染上了,那就搞笑了。
“万一”没感染……
陆必行心里咂摸了一下自己的用词,觉得腿有点软,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顾形象地靠在墙边。他看向林静恒,可是林静恒被包裹在另一身隔离服里,连轮廓都看不见,他满心贪婪地巴望,也只能从面罩下窥见一点眉目,看不出悲喜。
林静恒走到于威廉面前,很没有人情味地说:“你打算用制造更多死人的方式缅怀死人?”
于威廉打了个冷战,无措地抬头,对上隔离面罩后面冰冷的灰眼睛,这个在病毒影响下易燃易爆易狂躁的男人居然生生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还有些颤抖:“我们都知道自己已经感染,非常小心,‘阻断’带的不多,除了韦伯斯特,应该没有接触过别人。”
“凯莱亲王卫队入侵时,我正在为总长执行护卫任务。”于威廉顿了顿,从头说,“当时正好是联盟议会召集各星系代表去沃托开会的时间,我们没去,一来是会议安排通知到的时候太晚,没给我们留下筹备路费的时间,二来大家都知道,这次争论的主题大概还是星系军事自治,没我们什么事。总长不想在凯莱星看会议直播,于是临时组织了一次星系巡查,因为很多星球的恒温系统出了问题,再拖下去要出人命的,我们想去解决这个问题……结果刚离开凯莱星没多久,就撞上了凯莱亲王卫队。我们用的是公务出巡的星舰,只有四五架护卫机甲,被凯莱亲王的疯狗们追了一路,五架机甲只剩下我这一架,星舰防护罩碎裂,总长他们舍弃星舰,把大家集中在机甲上,紧急跃迁,迫降在启卫三爱玛上。”
“战前,启明星三个卫星都是工作卫星,上面只有少量工作人员,”陆必行说,“启卫三爱玛应该正好是星舰补给维修站点吧?”
于威廉苦笑了一声:“降落之前,我们也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结果星舰没停稳,就被人堵住了,抓住我们的应该是反乌会的人,我想他们不是针对总长……都知道,在第八星系,总长的能量可能还不如凯莱星上的军火贩子——当时因为凯莱亲王卫队肆虐,很多星舰、商船和客船都在爱玛停靠暂避风头,全被他们守株待兔地抓了。”
“我们当时一起的,还剩下二十几个同事,被他们分别带走,关进封闭实验室,一间实验室空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