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古复成这样的,在别处不多见,但是在“反乌托邦协会”里要多少有多少,反乌会崇尚自然、崇尚复古,为了亲近自然,把自己打扮成一棵红豆杉的也大有人在。
“晚上好,鲁瓦先知。”阿瑞斯冯这才不慌不忙地转身,冲对方一欠身,纠正道,“我认为这不大像白银十卫中的一支,应该只是几个人,联盟自毁长城之后,白银十卫曾经哗变过一次,虽然很快又蛰伏妥协,但联盟虚伪惯了,未必不会秋后算账,五年过去,昔日的精英战队被发配边远地区,流落到各地也很正常,您觉得呢?”
阿瑞斯冯到了域外以后,就投奔了反乌会,反乌会里“信仰”领导一切,每一支武装都会配一个反乌会里资历高的“先知”,负责日常监督和洗脑工作,以防那些怀抱导弹的星际海盗沉溺当代武器,忘了自己反科技的伟大使命。
这位“巴洛克汉服”爱好者,就是凯莱亲王卫队里的洗脑总司令。
“先知”听完,面色凝重,仔细想了想,他点头说:“对,您说得有道理,我们已经入境这么长时间了,如果真是白银十卫中的一支,大概整个第八星系都会被他们掀起来,不会这样藏头露尾的——阿瑞斯殿下,您打算怎么办?”
凯莱亲王一扬眉,方才还慈祥着的脸上露出了血气:“当然是炸飞了他们。”
先知一滞,想起这老疯子连炸三颗星球的倒霉事,他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疼,连忙说:“不行,上面非常在意下落不明的白银十卫,如果你的推断准确,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获得信息的机会,必须留活口!”
阿瑞斯冯舔了一下嘴唇,没吭声。
先知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跟这货谈“大局”是对牛弹琴,他像个生怕疯狗咬坏了兽皮的猎人,不由分说地一摆手:“你给我留在这,这事不用你插手,我去带人会会他们!”
阿瑞斯冯不笑了,冷冷地看向先知:“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抢你的功劳,我们是一体的,”先知语气一软,诚恳地拍了拍凯莱亲王的肩膀,“之前你要报仇,组织觉得你手段太激烈,是我替你扛下了压力,因为我理解你,现在你也理解我一下,行不行?万一错失重要信息,我没法交代,兄弟!”
阿瑞斯冯和他对视片刻,眼神稍有软化,不情不愿地用拳背和他碰了一下:“兄弟。”
先知微笑起来,神神叨叨地说:“为了生命和自然。”
阿瑞斯冯面色阴郁,吧唧着嘴跟着他说:“……生命和自然。”
先知糊弄完他,急急忙忙地转身就走,去点自己的兵,唯恐慢了一步,到手的白银十卫就这么飞了。
听见先知带了自己的战队离港,阿瑞斯冯“不甘心”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问旁边的手下:“我听说这帮搞邪教的傻逼整天聚在一起冥想,其实就是聚众嗑药?”
手下在他耳边说:“对,据说能帮助他们集中精神,回归真理。”
“怪不得,脑子都嗑成海绵了。”阿瑞斯冯低低地笑了一声,“既然‘牺牲’自愿就位了,那就让他们来钓一条大鱼,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我们来收网。”
陆必行收到福柯的通讯请求,才回过神来。
此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旧的一年就这样兵荒马乱的过去了,透过精神网,他看见重三不远不近地缀着他,那巨大的重甲分外显眼,对于旁边环绕的小机甲来说,重三几乎像一座可以避风的小星球了。
陆必行确定林肯定听出了他当时要说什么,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当他说了一半的话被警报打断,林按住他,玩味起来,那人的表情多少有些强作镇定的意思,里面似乎还含着一点惊慌失措。
惊慌失措……这又是什么反应?
陆必行曾经坚定地相信林静恒暗恋自己,但也许是前路太凶险,也许是鸡汤都变着法地灌给了别人,他有点被掏空了,突然不确定起来。
一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念头死而复生,陆必行想:“我到底是不是自作多情了?这就有点尴尬了。”
陆必行用力揉了一把脸,好像想把脸上的尴尬搓下去,接收了通讯请求:“哎,我在。”
福柯的脸跳到他的通讯屏幕上,女人还没过两百岁,看起来不苍老,但也没有青春感了,保鲜的皮囊并不能抵挡住光阴流逝,她有一双长满了皱纹的瞳孔。
“您没有安排基地里的居民转移,”福柯说,“是相信我们能挡得住这波海盗吗?”
“我很想回答你‘是’,”陆必行冲她苦笑了一下,“可是说了你也不信吧?”
“大姐都这把年纪了,跟我就实在点吧,别用糊弄周六他们那些小青年的话搪塞我,”福柯弯了一下眼角,露出一点平缓的笑纹,然而这点吝啬的笑容随即消失,她说,“基地人口小一千万,太多了,我算了算,我们没有星舰,所有机甲、还有那堆破破烂烂的商船加在一起,能运走四分之一的人已经很不错了,海盗恐怕不会给我们来回跑的机会,所以剩下的大多数人肯定会被丢下,对吧?”
陆必行叹了口气,年轻人专注梦想和挣扎的时候,也就只有这样的老江湖会不动声色地数家底了:“福柯大姐,你估算得很准。”
福柯问:“所以您干脆没提,是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