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原先绷得跟线一样紧的声音逐渐开始放松,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池旭从没有听过这个大姑子跟她说那么多的话,不觉有点出神。
“季家就是想叫他在外面吃点苦头, 才没有去接他。”
“一直都知道他的身边有个小姑娘,向爷爷不许季家去接,说阿远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朋友。”
“等到回来的时候,他就变了。”她顿了顿, “季家原本跟卫家商定好了婚事了,等阿远成年了,就去举办订婚仪式。以前都没什么事的。回来以后,他就在爷爷房前跪下了,说不肯跟卫家定亲了。加上丹婷也不愿意了,那件婚事就作罢了。可爷爷却很生气,才把他丢到军营里去磨练,什么时候断了那个念想,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季元元进去的时候连个兵都不是,因为体质的缘故,他在征兵时被化检不合格,说是送到军营,其实只是送到季如贤曾经战友的后辈处接受调?教而已。
季如贤又关照过那个军官,叫他狠狠训练季元元。那个时候季元元不是正规兵,训练的项目以及重度却比普通士兵还要强上不少。
季秋清楚地记得,头年送进去时,季元元两百多斤的体重,半年以后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就瘦成了一百三。
过完春节,季元元成年,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季爻。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谁都没有去问为什么。
他在季家,除了那个长子长孙的地位,本来就跟隐形人差不多。
季如贤一直在等着季爻跟他认输,乖乖同意跟卫丹婷的婚事,那个时候,谁都想不到,包括向庭。
季爻能够为了这件事跟季如贤拗了整整八年。
整整八年的时间,期间,季爻从一条小杂鱼终于体检合格成为一名正式列兵,两年兵役服完以后又转军官。
那个时候季家以为季爻要重新走上季如贤的道路,在军营里面好像也不错。毕竟,一个名门大家,军、政、商三界都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是季爻偏偏又在即将腾飞的那一年里受伤退役了。
退役以后,他再也不肯跟任何一个人聊起军营里的事,包括军营,谁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发生过什么。
对外,只是含糊地说了句受伤退役而已。
八年过后,什么事都该忘了。
可是季爻却义无反顾地直奔c市。
c市有什么,他们都清楚。没有一个人同意,但是他还是去了,那个时候的季爻,终于有了点季家长子长孙的魄力。
季秋红着眼睛看病床上苍白虚弱的池旭,她突然笑了,“我知道了。”
池旭还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知道什么了?”
“知道他为什么放不下你。因为——”她刻意拉长了声音,仿佛在吸引池旭的注意力。
她做到了,池旭终于把眼神淡淡地落到她身上。
“因为你们都是同一种人。”
季秋在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偏执,认准了一件事以后就不肯放手。而且,打不死……”
“池小姐,你几次三番遇险,却依然能够活蹦乱跳,这份心理素质确实出众,跟阿远很像。”
池旭忍不住笑了,“你错了。”
“哦?”
“不是心理素质出众,只是能忍罢了。”
季秋的声音有了一个小小的波动,“忍?”
“没错”,池旭翻了个身,“对不起季小姐,我现在有些累了,可以请你出去吗?”
直到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关上,池旭才慢慢松开了握成拳头的五指。
那个钻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池旭把空着的另一只手覆盖上去,假装是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不管你是季元元,还是季爻,我相信你在等我,而我,也等你。
她苍白的脸颊逐渐露出一丝微笑,晶莹的泪水沿着眼纹滴落,滴在掌背,又慢慢流到钻戒上面。
不管多久,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等你,就像先前你等我一样。
她仿佛又看见夏夜星空下的少男少女,少女拿出一个海豚吊坠,笑嘻嘻地塞到跟她对坐的少年手里,“呶,送给你了,希望不会那么痛,也希望你能一辈子好运。”
那一天,她端盘子的时候被一群不良少年调?戏了,正在厨房忙活的季元元听到动静从里面冲出来,却被那群不良少年打得很惨很惨。
他们坐在阳台上,借着矮墙上的灯光,池旭给他上药。
她毫不怜惜地拿着自己珍爱的手帕给季元元擦拭着血迹,发现季元元的眼眸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
热风在两人之间浮动,直到那个少年踯躅地问了句,“池旭,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池旭顿了顿,歪着头想了会,“高的,帅的,有肌肉的,能够保护我的……”
那个时候提的要求完全是少女心的泛滥,那个时候,花美男正流行,她却不喜欢。她喜欢的,还是比较阳刚的那款。
曾经的池渊,就是长相异常俊秀的男人,她看着那种温和清润的,实在是怕了。
池旭对着月色侃侃而谈,直到看见对面少年益发黯淡的眼睛,她哑巴了,然后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还要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季元元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晚了,我先下午睡觉了。”
池旭坐在原地有些懵,片刻之后她恍然大悟,她这个朋友自尊心比较重,听到她谈论帅哥就有点不开心了呗,这个还是很正常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