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哼,刘健、谢迁、李东阳、杨廷和!这几个人占着师恩,占着大义,在朝堂上指指点点一堆废话!刘大夏与张升等人作为六部尚书,心里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响,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钻。更别说牟斌那个老滑头,看着就着实可恨!皇宫那么大,可我已经看够了,看得太够了!”朱厚照声音到了极处,赫然带着尖锐凌厉之色。
若不是袖子掩映,焦适之紧握成拳的手怕早就暴露他的心思。旁人眼中的皇上是多么高高在上,享尽一切荣华富贵,掌握着天下权势,一言定生死。可是这位身上带着重重辉煌的皇上,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寻常人家的少年郎或鲜衣怒马,或悬梁刺股,家国天下更是遥远的梦想。
何以,何以他猛地闭眼,又重睁开来。
然青年早已不是当初年幼的模样,稚嫩褪去,棱角渐生,锋芒毕露。袖手而立的模样总是让人心醉,抬眼低眉间流转的凌厉之色令人不敢懈怠。世事会把人揉搓成他们想象不到的样子,焦适之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是何模样了。
“皇上,若是您要行军打仗,或是正经地出宫巡视,卑职绝无二话。可若是您因为置气偷跑,甚至在宫内弄得乌烟瘴气,无视朝廷重事,卑职绝无赞同的道理。若皇上觉得卑职所说的话全是废话,若卑职所说之事都是虚假,还请皇上责罚卑职。”他眼中的脆弱柔软都消失殆尽,深深跪伏下去,此时的他不仅仅是焦适之,还是这大明皇朝千千万万个普通官员中的一员。
“你就仗着我舍不得罚你!”朱厚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之人,手指微颤,末了愤愤地丢出这句话。
“是,卑职就是仗着皇上不忍心!”焦适之光棍地说道,然眼眸清润,隐带笑意。
朱厚照莫名维持不住脸上的怒意,好不容易把笑意憋了下去,也没有了发火的感觉。他轻叹了一声,索性席地而坐,看着与他平行的焦适之道。
“你平时看起来也不这么滑头呀,怎么今天就净说这些话,还一直揪着我的痛楚踩。”
语气莫名温和,竟再无之前的浮躁。
54.第五十四章
朱厚照略带无奈的话语, 成了气氛缓和的开始。
焦适之心中微动, 默默思忖:皇上代他以诚, 他却礼数周全, 不能回报以真……
心中感念,焦适之神色越发柔和,眉目间含着温柔的倦意, 他轻声说道, “皇上您这话就前后矛盾了,卑职若是滑头, 也就不会揪着您的痛处踩了。而且您平日也没看错,卑职平时的确是个正经的好人。”
朱厚照瞪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句话是小德子说的,他刚才去找焦适之时,小德子的话都几乎传到外头去了。就算赞赏别人不能够小声点说?就会给适之找麻烦,若不是看他还算忠心的份上, 朱厚照早就找人替换了他的位置。实心眼儿一个,就是拖后腿的。想着想着朱厚照懵了, 明明刚刚还在骂人,怎么一转眼又在给人补漏了?
不争气, 太不争气了!
心头的火气因为刚才的场面倒是消散了, 朱厚照一伸手把还在跪着的人扯倒, 嘟哝着说道:“上次我让人给你缝的膝枕有没有用上?”说着手下意识还往下摸了摸, 吓得焦适之连连摇头, 急声说道:“皇上, 卑职只是稍微跪了一下,不碍事的。”
“这就是说没带了?”朱厚照一瞪,焦适之不动了,忍着莫名的痒痒劲儿让皇上上下摸了一把膝盖,然后下定义:“以后都得带!”
“皇上,若是夏天”夏天还带哪个,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朱厚照手里还捏着刚才抓到的手指,不自觉把玩了起来,随口说道,“我让人再给你改装改装,不会热的。”
焦适之悄悄使劲想把左手给拉回来,朱厚照看似不在意,却用暗劲钳住,令他完全挣脱不得。焦适之犹豫半晌,还是先把话题转回来了,“皇上,咱们还是把之前的事情再谈谈吧。”顺便请皇上赶紧放手!
“还有什么可谈的?适之说服了我,现在满朝文武皆大欢喜不是吗?”朱厚照漫不经心地说道,眉眼十分柔和,就连动作都看不出太大的火气。
焦适之:???
朱厚照难得看着焦适之一脸疑惑懵懂的模样,失笑道:“我自然是有不舒服的地方,我的性格我自己也清楚,就喜欢到处游玩,让我拘束在一处着实难受。这火气也不单单是因为朝廷上的事情,更多的也是规矩束缚。可适之,你要明白一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最多能做到不再因此对他们泄愤,却做不到老老实实地当他们想象中的皇帝!”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看不清这点的,也该给自己洗洗眼了。”
最后一句话,朱厚照语气格外淡漠。
次日,皇上重开早朝了。
即便午朝罢朝的次数还是不减,不过早朝倒是每日都能召开,群臣心中甚慰,觉得皇上还是有抢救的可能。
然后就有人尝试着让皇上更认真的召开经筳。经筳这东西,就是每天除开早朝后,找个时间让群臣们聚在一起向皇上讲述经典,表达各自的观点,这样的活动每朝也有,只是即便弘治帝那样的温和性格都每每需要找个理由逃避,便可以看得出经筳有多么的无趣。
让朱厚照上早朝倒不是件难事,经筳就不一样了,如同给自己找了几百个师傅在旁边念经,无论如何朱厚照都不可能乖乖接受,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