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老了,不想再收徒儿了,这小子你领去罢。”
白斌躬身道:“谢师父。”
门推开,白斌带着一名小孩出来,小孩笑嘻嘻道:“师父,我能叫你师父了么?”
白斌眉毛动了动,答:“还没有。”
林景峰收拳,站直身子,目送白斌带着那小孩走进大院。
白斌道:“老三帮我看着他一会,师哥出去一趟。”
男孩倒是有眼色,主动打招呼,声音稚气,语气却十分成熟道:“哎,朋友,你好啊!”
白斌在前院道:“他是你师叔。”
林景峰瞥了那小孩一眼,收起褡裢,穿过整个花园,要去水龙头下。
“你去哪?”那男孩追了上来:“我们做个伴?我陪你?”
“小师叔在做什么?”
“小师叔在练拳?”
十二岁的林景峰面无表情,蹲在水龙头下洗头,探手右捞,那男孩先一步拿起洗发水过来,在他的头上挤了一点,又主动帮林景峰洗头,小孩的手指揉得林景峰脑袋十分舒服,林景峰甩干短发,旁边毛巾又递到面前。
“我妈是在发廊里做的,怎样,这手艺还成吧,我帮你松骨?小师叔?”
小景峰叼了根烟点上,面无表情道:“唔。”
“我叫王又又。”十岁的王双笑道:“小师叔你叫什么名字?”
“看在你这手艺的份上,告诉你一件事。”小林景峰吐了口烟,缓缓道:“有蛇的时候,记得躲进棺材里。”
“什……什么?!”小王双骇得声音变了个调儿:“你说什么?小师叔?”
林景峰:“继续揉。”
秋天的阳光下,一名十岁的男孩在帮另一名十二岁的男孩推背,林景峰被按得十分舒服,从他入了师门的那天起,除去王双的手,与他肌肤相接的,便只有死人。
按着按着,一年接一年,六年光阴过去,蓝翁的院里,木桩零落,杂草长到水龙头边上。
王双依旧手上不停:“前儿个太师父和外国人做的那笔买卖,足足得了两千多万呢。”
林景峰摘了烟扔掉,嘲道:“你这柳州货,打甚么京腔‘前儿个’‘昨儿个’,欠扣嘴了么。”
王双两掌合十,手指分开,在林景峰背上拍得啪啪响,又帮他抻手指头:“哎,小师叔,我昨天听到师父和师娘说话,说担惊受怕的太累人,不想干了。你抽这个吧,这个好。”
林景峰:“唔,哪来的中华?”
王双道:“太师父的,我看他开了不抽,就给你拿了包。”
林景峰:“当心鞭子抽你一顿。”
王双笑道:“太师父可从来不打我……”
林景峰:“知道你会拍马,老头子私下和你聊的那些碎话,可别到处对人说,否则……”
王双侧着头,嘴角扬起一抹痞子似的笑容:“知道拉,师父如果走了,小师叔,这儿就是你当家了,多照顾小双啊。”
林景峰先前只当白斌是发牢骚,这时才意识到不对,蹙眉道:“谁跟你说的他不想干了,话别乱说……”
一人走进花园:“老爷子请三爷,有事商量。”
林景峰点了点头,起身,王双愕然道:“怎么不叫我去?”
王双拉着林景峰的手,林景峰道:“你一徒弟,凑什么热闹,在这处着,我马上回来。”继而走了。
厅里,蓝翁坐着,白斌与林景峰负手坐着,仇玥给蓝翁捶背,陈珞珞倚在窗台边,看外面阳光灿烂的花园。
林景峰一点头,便算见过礼。
白斌脸色严肃,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蓝翁抽了口烟,面前白雾缭绕,徐徐道:“这些年里,是师父错了。”
林景峰心里疑惑,蹙眉看了白斌一眼。
白斌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