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柳谨之在原地,只见他双手紧握成拳,上面布满青筋。
下午四时 叶公馆门口
柳彦之身穿藏青长袍,脚穿黑色无梁圆口布鞋,长袍开襟处露出一条细细的怀表链子。
他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两辆黑色圆头汽车,一位长官模样的男子走了上来,恭谨地喊了声:“柳先生,请上车,我奉叶司令命令,要送您到大世界游乐场。”
跟长官一同前来的还有好几个卫兵,整齐的站在后一辆车的车门前面。
大世界游乐场 柳彦之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今天又躲不过去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佣人和卫兵,一个个都低着头,似乎这些日子叶元杰对自己的“宠爱”,让他们不敢对自己有任何的不敬。
可实际上,这种“宠爱”,殊不知柳彦之是有多么的腻烦,多么的不情愿。
他宁愿叶元杰还像之前那样,兴致上来后拉着他办事,也总好过现在这样天天陪着他到处游玩,假扮温馨。
可把他给恶心透了。
可惜,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他从来都不是可以做决定的那个人。
这些叶元杰安排的消遣活动,该应付的还是得应付,容不得他说不要。
☆、第二十一章
你能拍胸脯说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地了解一个人吗?
哪怕那个人与你血浓于水,从小一起长大,你甚至给那个人当爹又当妈,养育他、教导他近十年,知道他喜欢吃五花肉,不喜欢吃鱼,知道他的一切生活喜好,但是,你真的能够确确切切地明白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又有怎么样的理想吗 ?
都说沟通能够缩短距离。
柳彦之后来才明白,他跟弟弟之间的距离绝大部分是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真真正正地剖开心扉交流过了。
但柳彦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明白到,他的弟弟,早就已成长得跟他从小所认知的那个弟弟不一样了。
对着弟弟,柳彦之已经不能拍着胸口说,他能完完全全了解他、对他知根知底。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他坐着车去大世界游乐场。
路上行人颇多,穿西服的职员、穿长衫的男子、穿旗袍的摩登女郎,都在街上穿梭。
早期来沪的日本人多数聚集在虹口吴淞路、武昌路一带经营照相馆等小本生意,或经营妓院谋生。1915年,公共租界内的日侨已达到7169人,人数居各国侨民之首。
“抵制日货,坚持到底。”
车子经过虹口吴淞路的时候,那里似乎聚集了很多人。
一个头绑白布条,身穿白衬衫和呢格裤的男学生站在写着“文明大国,岂受倭奴之辱”字样的旗帜下面,正领着大家喊着如上口号,震耳欲聋。
聚集的民众几乎占领了大半条路,把交通都堵塞了。他们正站在日本人办的报纸《周报》的报社前面演讲。
随后,人群举着旗帜开始向前移动,似乎要游xing 了。
车子在大丰和米店门口进退不得,于是柳彦之在身穿便衣的卫兵保护下从车上下来。
但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聚集,挤啊挤,把柳彦之和其他人给挤散了。
柳彦之四处张望,突然他瞪大眼睛,愣了愣,呆立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有好几位年轻人在派发印有讽刺卖国贼的漫画和“指斥倭奴”字样的传单,他们把它递给柳彦之。
“请你支持我们的爱国行动!”
柳彦之把传单给接了。
这时有一个人在身后猛地拉住柳彦之的胳膊,立马奔跑,直到把他拉往一处无人的角落才停下。
“谨之……原来真的是你。”柳彦之惊喜地说道。
相反地,柳谨之上上下下地大量了一番柳彦之后,就没有一丝好脸色,“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人养着 ”
柳彦之瞪大眼睛,惊惶地盯着弟弟。
谨之是怎么知道的
柳谨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像是期待他的否认。
“不是……”柳彦之嗓子干涩,用尽力气才能发出声音辩白:“我没……”
可他还没说完,柳谨之仿佛发现了什么,打断了他的说话。
“你身上戴的是什么”柳谨之的眼尖,手也快,他把柳彦之前襟那条闪亮亮的银链子给拽了出来,发现这竟然是一块制作精美的怀表,表盖中空,露出里面的阿拉伯数字表面和英文字样,表盖的周沿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
这种表是是洋货,还是价格不菲的高级洋货,绝不是自家那个小钟表档里的存货。柳谨之记得,他大学里有个有钱的同窗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据说是他那去英国留洋的哥哥寄给他的,柳彦之的这块肯定也是英国货,那到底是谁给他的难到他真的给那些臭军阀当兔子爷吗?
柳谨之竭力忍住心里的怒火,盯着他问,“哥,这表到底哪儿来的”
柳彦之心虚地看了一眼弟弟,不敢说出来。
柳谨之被他哥支支吾吾的样子弄得心里更加疑惑,加上他哥浑身高级货,他想,莫不是那件事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