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庸又将短刀收回去,低声道,“没事。”
黑云一过,天渐渐的明了起来。雪花从被撕掉一块的车帘里飘了进来,李崇庸这才看清宋琬的脸。他面上有微微的惊讶,“是……你。”
宋琬面色惨白,她躲在孙嬷嬷身后,看了李崇庸一眼又低下了头。陆芮听到声音,也往车厢里瞧了一眼。
他身上穿的大红箭袖袍早已被刀剑划的破烂,胳膊上中了一刀,肉往外翻扯着,几乎能看到白骨。
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竟还能笑出声,“外甥女,咱们又见面了。”
宋琬现在实在是没心情与他说笑,她攥着衣袖,将头埋在孙嬷嬷身后。李崇庸看出来宋琬的不对劲,他正要出声相问,却听一声响,车篷竟被硬生生的劈开了。
四五个黑衣人持着长剑就往李崇庸身上刺,陆芮跃身上来,挑开了长剑。他体力已有些不支,背后挨了两刀,鲜红的血液溅出来,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又有黑衣人攻上来,陆芮被逼到车下。两柄锃亮的长剑再次挥过来,李崇庸踉跄了一步,突然抓了孙嬷嬷和宋琬挡在他的身前。
长剑就直接从孙嬷嬷的心口窝将她整个身体贯穿,滚烫的血喷了宋琬一脸。后面拿着长剑的黑衣人又用力的捅过来,眼瞧着就到了宋琬的胸前,在地上和黑衣人纠缠的陆芮突然奋身一跃,挡在了宋琬的面前。
又是滚烫的血,陆芮一手抓着剑刃,一手持着软剑划破了两个黑衣人的喉咙。
“快走——”
陆芮大吼一声,将胸前的长剑拔出来,捅在了马股上。只听一声嘶鸣,马儿惊慌的往前跑去。
长剑还穿在孙嬷嬷的胸前,黏湿的血将脚下的地毡都打湿了。宋琬头上青筋暴起,面色极是惨白,抱着孙嬷嬷胳膊的两只手不停地颤抖,她张着嘴,竟是叫不出声来,只有泪水一大串一大串的往下落。
“夫人……”孙嬷嬷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神采,她很累很累,抓着宋琬衣袖的手也渐渐的松了下来。
宋琬看着孙嬷嬷闭上了眼睛,终于哭出了声音,“嬷嬷!嬷嬷!”
李崇庸看到宋琬痛苦的模样,低声说了一声‘对不起’。刚刚真的是十分危急,如果他没有抓了二人挡在前面,那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宋琬搂着孙嬷嬷,看向李崇庸的眼眸里满是恐惧,下面又是一阵绞痛。她一手护着肚子,疼的跪在了毛毡上。
李崇庸好不容易制服了马,才发现宋琬的不对劲。
下面袭来的绞痛一波疼过一波。宋琬死命的攥着长几,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下来,她好不容易提起裙摆,发现里面秋香色的裤子早已被鲜血浸红了。
“你这是……”李崇庸蹙了蹙眉,忙过来扶起宋琬。
他从没见过妇人生产,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焦急的道,“孟夫人,你还好吧?”
下腹上渐渐有了坠感,倒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宋琬喘了两口气,拉着李崇庸的衣袖道,“我怕是要生了。”
李崇庸闻言眉头紧皱,他抬头望了一眼,四下里全是茫茫的白雪。马车里也没有车篷,大片大片的雪花落进来,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这去哪里生孩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孟阶从京城回来,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回到松竹堂, 看到明月和喜儿正在门前张望, 屋子里却没有点灯。
他蹙了蹙眉,问道, “夫人呢?”
明月知道此事隐瞒不了, 便老实回道,“沈太太病的极重,夫人去西郊尼姑庵瞧她去了。”
孟阶听到‘西郊’二字, 立即变了脸色。他揪着明月的衣襟问道,“何时去的?”
现下天都黑了, 宋琬却还没有回来,明月也极是担心。她被吓了一跳, 慌忙道, “小姐是巳正去的,带了孙嬷嬷,还有六个护院。”
西郊离宛平也就两刻钟的路程,这么久了,宋琬却还没有回来, 忍不住让人多想。
孟阶转身出了月亮门, 让人叫了刘保善过来, 吩咐道,“带人去西郊找夫人……”他掌心里出了汗,一片濡湿,“一定要带回来。”
洗墨这时已经牵了马过来, 孟阶拉过缰绳,刘保善就问他,“大人去哪里?”
孟阶坐到马上,回头看了刘保善一眼,“西郊。”
谢光的计划他是知道一些的,李崇庸和陆芮从大兴回来,必得经过西郊。那里的山坡居多,最容易藏身,他猜测着谢光一定会在那里动手。
虽说宋琬带了护院,他依旧不放心。
雪下的很大,马蹄踏过,一会子便被掩盖了痕迹。孟阶走到西郊,只看到四处白茫茫一片。他骑马到了尼姑庵时,山门已经关了。若是宋琬在庵里住下,定会派人送信。
孟阶只觉着眉心突突的跳,他用力敲打着门,许久才有人过来。
“阿弥陀佛。”慧引师太捻着手心里的佛珠,借着灯笼的光,望了孟阶一眼。
“师太,我夫人可在庵中?”孟阶捏着手心,着急的道。
庵中很少有人过来,慧引听孟阶这样问,便道,“可是来瞧智真的那位夫人?下午便就回去了。”
智真是赵氏的法号。
孟阶微微一怔,手指尖竟有些颤抖。他不死心,又问道,“那位夫人可是双身子的?”
看到慧引点头,孟阶神情严峻,他紧抿着嘴唇,许久才出声谢过了慧引。
刘保善带着人过来时,看到孟阶一个人站在雪地上发愣,他连忙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