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烟瘴气的投资人圈子里老钱这个人难得真诚,甚至有一些天真和傻气,也是因为此,宋朗辉才第一个想到联系他。
宋朗辉这个约突兀仓促,但老钱没推脱,欣然前来,几年没见,老钱发福地更厉害,笑起来还是一双小小的眼睛挤在脸上,见了宋朗辉先握手:“好久不见了,宋演员。”
宋朗辉起身迎一迎他,招呼他坐下来,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老钱双手接过直嚷:“使不得使不得。”
等服务员上冷菜的间隙,宋朗辉也不再打太极,开门见山跟老钱讲:“钱先生,我联系您是因为知道您还对影视投资有兴趣。是这样的,我有一部作品打算自己做……”
跟老钱的这顿饭吃了快四个小时,开始的就晚,散场已经过了十二点。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下雪了,雪下的大,但也许是刚开始下没多久,路边的雪还没积起来,零散的行人走得都比平时要慢。老钱上车前跟宋朗辉说:“我觉得这事儿能成”,他指一指天上还在飘的雪花,“瑞雪兆丰年。”
宋朗辉想要给跟陈琢分享这一刻的快乐,手机微信里却有一条来自陈琢的未读消息,陈琢一个小时前给他提前道了晚安,解释说因为明早四点有早戏为了避免上镜太没精神得先休息了。
宋朗辉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伸直了,簌簌的雪花落在屏幕上,他按了二十秒语音输入才松开手发送过去。
宋朗辉自己回听,只能听到风声和电流的声音,下雪是没有声音的。于是他又再补上一条:“阿琢,下雪了。”
陈琢现在应该已经在香甜睡眠里,宋朗辉说话呵出的温热雾气融掉了屏幕上那几片雪花,他收了手机坐上车。
宋朗辉今晚说了太多话,这时候坐到暖气充足的车上也开始觉得困。他闭着眼,思路却一点没停,今天见了老钱,就是真的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了,接下来还有无数待办事项要一一跨过。宋朗辉想一想,这份礼物不急于现在让陈琢拆。
宋朗辉从城西到城东,今晚他回了自己的公寓。下车的时候花坛边已经有地方积起来一小片雪。宋朗辉想了想,解了领带围成一个圈,以手掌为底,作为盛积雪的容器。他双手捧着一滩雪一路不便地坐电梯、开门、再打开储藏室的柜子,手头的雪还剩下一半。
他要找的是从日本带回来的富士山模型,模型顶端虽然做成了白色模仿积雪,今晚的雪却让宋朗辉觉得这一座微缩富士还可以更逼真。他有些傻气地把辛苦搬运回来的积雪覆到山顶,大部分都顺着斜面滑了下去,还剩下一点点白垒在顶峰。
宋朗辉就这么盯着这一点点白看了一分钟,在和陈琢的对话框里点了四次录制小视频。
这四个十五秒里,富士山头的积雪全部融化了。
宋朗辉戏一杀青就跟父母飞去南半球,陈琢则要一直待到大年三十前一天才结束拍摄回家。每一年过年好像都没什么不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听奶奶讲讲陈琢小时候的事,看越来越无聊但又习惯性关注的晚会。
大年初三全家人在家里流水线包饺子,陈启生厨艺不精,但做面食还算拿手。陈琢在厨房里陪着他和面的时候,陈启生突然问:“小宋……你没让他跟你一起回来?”
这问题跟在“饺子想吃什么馅儿”之后,陈启生问得突兀语速又快,陈琢都要反应三秒“小宋”是谁:“他奶奶现在住在澳大利亚,过年的时候全家人都去南半球。”
“他家里人都知道你们的事了?”
陈琢出柜的时候并没有把他跟宋朗辉之前的情况一一回报,于是现在解释道:“他爸爸妈妈几年前就知道了,我们也一起吃过饭,叔叔阿姨人都挺好的。”
陈启生没再说什么,沉默着揉了一会儿面才开口:“小宋要是回来了,他自己愿意的话,你带他来家里吃顿饭吧……爸爸妈妈也不能给你跌份儿。”
如果要问陈启生的真实想法,可能的情况下他自然是不愿意见。他接受了这件事的存在,但不代表能正面应对。两个人不在他眼前,他看不到,也就不会多想,眼不见心不烦。但既然对方的父母已经坦然接受,他不希望让陈琢的另一半和他的家人觉得陈琢是孤军奋战。
陈琢发誓自己在视频里跟宋朗辉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觉得是再轻描淡写不过的语气,没想到宋朗辉还是大年初六就登上回国的飞机。
年初七中午,宋朗辉正式登门,他脸上还带着长途飞行的疲色,被陈琢领着先招呼奶奶:“奶奶你好,我是宋朗辉,陈琢的高中同学,这次刚好有机会来看看您。”
奶奶对以前总往家里打电话的这个汽水广告男孩有印象:“我知道你,爸爸也是一位帅哥的小帅哥,总在汽水广告里扭来扭去,以前高中天天给我们阿琢打电话的那个,是不是?”
宋朗辉的社交礼仪一向无可挑剔,他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喜欢上他的人,陈琢怀疑自己跟奶奶聊天都做不到如此亲昵。宋朗辉在陈启生和秦艺面前要严肃很多,四个人站在一起谁也没把话说破,但又谁都心知肚明。
陈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