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吃完了,洪虎才回来。他进门,往后看了看,才到了洪老大身边,从手提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个马蹄铁放到了洪老大手里。洪老大仔细看,见马蹄铁花纹古怪,中间有个缕空的“许”字。他没说什么,将马蹄铁又还给了洪虎,洪虎放回袋中。
洪虎虽然喜欢多嘴,但是也知道这不能乱嚷嚷——秦惟夺了许府的马匹,该是杀了许府的人,这可不是件小事:许府是朝中最大势力,可以指挥官府……他和他爹想得一样——如果许府的人到了城中,城门一封,挨家挨户搜查……
洪老大对桌子指了一下,洪虎坐在桌边,匆忙地吃饭,呼噜呼噜,将桌上的剩菜剩饭一扫光。洪老大对其他几个镖师说:“我们一定要在下午出城,你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两匹马染了。还有,去买辆马车和被褥什么,那孩子病了,但是别把车拉回这里。”他从怀里拿出钱袋,递给洪虎。
洪虎接过来,张镖师说:“那大哥这趟镖可就白走了。”
洪老大一瞪眼:“什么白走?多了两个人,一会儿有个神医还说跟着呢!回了城,咱们那里也有个像样的郎中了。”
洪虎因为那马蹄铁心中很紧张,一抹嘴站起来说:“走,去办事!”带着几个镖师又出去了。
他们才走,曹郎中背着个行李卷,挎着医箱,手里拎着个大篮子来了,一进门,他忙将东西往地上放,像是唯恐洪老大说什么,他马上道:“我去煎药。”从篮子里拿了纸包出去了。
小石头在凳子上指着秦惟,洪老大小声说:“别吵他。”
小石头低了头对洪老大哼唧:“我要叫叔叔起来……那个……”
洪老大说:“怎么叫他?我带你去!”不由分说,拦腰抱了小石头出门方便去了。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秦惟反而醒了,他觉得浑身烧得要干了一样,更可怕的是,他心跳剧烈,让他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秦惟自己是医生,看这样子,不是心肌炎就是气胸,这个时代大概活不下去了。秦惟挣扎着伸出手拿了包裹,一个动作就让他喘息不止。洪老大抱着小石头回屋,一见秦惟手臂在外面拉着包裹,赶快把小石头放到了炕边,弯腰问:“你要什么?”
小石头欢喜地扑到被子边:“叔叔!叔叔!吃饭!”
秦惟努力半睁了眼睛,将包裹拉向洪老大,努力地说:“大伯,带着小石头走吧……里面有些东西能当了……可是当了,就要赶快离开……会被人发现的……”
洪老大眼睛湿润了,摇头说:“孩子,有个曹神医会给你治病的,你不会……那个,你会好好的!”
小石头愣住了,拉了秦惟的袖子,哭着说:“叔叔!你不要我了吗?”
秦惟闭上眼睛,叹气道:“叔叔累了,想睡会儿……”
小石头哇哇叫:“叔叔不睡!不睡觉!”秦惟说了该说的,也不管了,闭眼昏睡过去。小石头哭得泪人一般,洪老大怕人注意到,连声对小石头说:“不能出声!不能出声!”
小石头压着声音,抽抽咽咽,双手拉着秦惟的胳膊,断续着说:“我要和叔叔……睡觉……一起睡……”虽然娘亲反复告诉他要对那个伯伯尊重,他只在进和出布袋时见过那个伯伯两面,然后伯伯就“睡觉”了。这个叔叔他见了好久,从一开始,叔叔从天而降一般,到了他的身边。后来在马上,叔叔也没将布袋盖了,他在叔叔的胸前能一直看到叔叔的脸。后来,叔叔和他说话……小石头见过家中的爹娘叔伯等亲戚,外加许多仆从丫鬟,除了娘之外,叔叔是长得最好看的人了。小石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叔叔的那双眼睛里面,像是总有一点柔光,他想在里面看见自己。可是叔叔怎么总睡觉呢?那双眼睛闭上了……他若是不能叫醒叔叔,那自己也不醒了吧。
洪老大此时猜出对这个儿童而言,可能睡觉是死亡的别名,但他并不点破,看着小石头再躺到了秦惟的旁边,他帮两个人把被子盖好,自己坐到了炕沿,心中沉甸甸的。他有种感觉,如果这个少年死了,他一定会特别伤感,他感到奇怪——他昨天才遇见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上心了?
曹神医端着药进来,洪老大将秦惟扶起来,小石头也帮着搀着秦惟一边胳膊,秦惟糊里糊涂地把药喝了,因为是热的,他潜意识里感激,也没觉得多苦。曹郎中放下空碗,小声说:“能喝下药,就还有救。我再给他扎几针。”他开箱拿出了针袋,给秦惟的两只胳膊和手掌都扎上了针。
小石头见一根根银针刺入秦惟的手臂,苦着脸问:“叔叔疼吗?”曹郎中骄傲地说:“这些不算疼,何况,我知道止痛的穴位,日后要是开膛破肚什么的,我都能止住疼痛!”
洪老大在一边听到,胸口又酸又疼,再看曹郎中,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特别憨厚可爱!暗自决定回去就把自己家的一间居室给他住,租金也不要他的,免得他流落街头。日后让洪虎帮着他收银子,别让人欺负了这可怜的郎中!
洪虎和两个镖师回来,告诉洪老大已经买了马车,用染成黑色的马匹拉了,停在附近的一处小巷里,张镖师在那里等着。
洪老大收拾了东西,自己给小石头穿好鞋,抱了小石头,让洪虎背秦惟出屋。
曹郎中的行李被镖师们拿了,他在前面走,洪虎背着秦惟在他后面,洪老大抱着孩子跟着。
王镖师去见店里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