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初只以为是铁链锁得他难受,索性将链子解了,晚上注意关好门窗,不让他往外跑。然而小东西性子更加急躁,白天吃饭像打架,把地板弄得一团糟,狐狸脸沾满鸡汤,一转脸就蹭到他裤腿上,蹭完了得意洋洋看着他,一脸不怕挨打的欠扁样。
沈知初倒是很想打他一顿,可惜此狐狸是不记打的。
吃了饭,小狐狸蹿得飞快,沈知初只是一个不注意,客厅里就一片狼藉,垃圾桶被扒倒,面巾纸拆得满地都是,连他的沙发都惨遭蹂躏,棉絮翻飞,底下还被扒开了一个洞……
沈知初收拾东西,萧扶无辜地歪着头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让人舍不得动手教训他。谁能想到这样一副乖巧粘人模样的小东西,居然是拆家专家?
小狐狸不知道是不是在努力挑战他的忍耐底线,客厅拆完了,晚上又在房间的墙角扒了个洞,还不知从哪儿拎了一只小鸡仔回来,放在墙角的位置,不时伸爪子摸一摸小黄鸡的脑袋,吓得小黄鸡瑟瑟发抖。
沈知初料想有所不对,担心他是吃坏了东西脑子坏掉了,本打算带着他到镇上的畜牧站找兽医看看,沈家的老太太正好来电让他回去住几天。
过两天是老太太七十大寿,大约是人老了,便想着子孙绕膝,至于着孙儿是不是合她心意,倒不重要。沈家要的只是沈知初乖乖回去当个摆件。
回了京城便能找个好些的兽医给狐狸看看,沈知初应了下来,倒让老太太愣了一下。
第二日,沈家便派人来接他回去,沈知初带着萧扶离开。
佣人皱着眉:“八少,你要带只狐狸回去?家主怕是会不高兴。”沈家人都知道沈六少爷对动物毛发过敏,家主又宠着六少爷……八少爷这也太缺心眼了。
沈知初看了看他:“这事父亲自会过问。”
佣人自知僭越,家主都还没说什么,他个佣人哪有什么权利指责。他讪讪闭嘴,想着沈八少爷一个病秧子,脾气倒一直不小。
沈六少和沈八少同父异母,六少的母亲是辛家人,人没嫁进沈家,孩子的年纪倒是比沈八少还大了两岁。当初闹了这事,沈夫人晏连樱恼怒地带着沈知初离开,过了四五年沈夫人逝世,沈知初才回到沈家。
沈六少木讷成性,沈父虽是喜爱,但老太太却不喜欢他。沈知初本是沈家人众星捧月的嫡长子,哪知去年却查出了渐冻症,命不久矣。沈家是个凉薄的大家族,老太太当初将沈知初捧到天上,没了用处便弃了他,任由他回到临州自生自灭。
人人皆以为晏连樱对沈家家主沈墨白情深义重,却不知道情深不许是真,鄙夷恐惧也是真。
沈知初一直记得,年幼时住在霖河镇的别墅里,有一回得了一只晏家人送来的兔子。
既然是给他的,自然是他的所有物。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他的东西,只能是他的。
他将兔子养在院子里,为了他的所有物更改了作息,固定来给兔子喂食,逗它玩。
可是那小东西胆子一大,就从窝里跳出来,满楼道地跑,亲昵地蹭着佣人和母亲。
太脏了。他的兔子太脏。
为什么要沾上其他人的味道?为什么那么亲昵地蹭着其他人?
他将兔子一遍一遍掐在水里洗,鼻尖却总是在兔子身上闻到生人的味道,令他胃部作呕,难以忍受。
他听到一声笑,抬起了头,看到母亲厌恶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说:“知初,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怪物?”
沈知初惊慌地松开手里的兔子,那兔子得了自由,猛地从浴缸里跳出来,砰地摔在了地上,嘴里吐出了血。
“你杀了它。”母亲笑着摸他的头说,“是我看错你了,你和你父亲真是像到了骨子里。”
他怔怔地看着兔子,鲜血从它嘴边流出来,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做梦都还能记得那双手经过水流的冲洗,干净得不染纤尘。
“妈妈……”他无助地喃喃。
母亲半蹲下来,头一次温柔地捧着他的脸,逼迫他仰脸看着自己。女子浅浅微笑,仿佛透过他看着谁:“像你这样的人,是不配得到所爱的。一辈子都应该活在地狱里,生生世世被孤独蚕食,抱着你的愧疚过一辈子,永远得不到原谅。”
过了几日,他一睁开眼就看到苍白瘦弱的母亲坐在他床边,笑容如蜜似糖,渗着毒:“知初,妈妈要送你一件礼物。”
沈知初从床上爬起来,惊恐地看着母亲脚边一只金色的笼子,笼子里一只吐血的兔子,黑色的眼珠僵硬地看着他,整只兔身仿佛腾跃在半空,僵硬得一动不动。
那是标本。
母亲将那只兔子做成了标本。
她微笑着,纤细的手指拂开脸侧的碎发。
“看看你父亲是如何对待不听话的兔子。”
“这样,它就永远也逃不了了。”
“它是你的。只属于你。”
“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
沈知初给小狐狸顺毛,毛狐狸舒服地直吐舌头,不停往他怀里钻。
他的狐狸只愿抱着他,舔着他,陪着他。
他的狐狸,会陪着他到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回去啦。
下个副cp猜猜是谁?(假装很神秘)
第33章 混乱的时间(十)
飞机在下午四五点就到了京城, 沈家派了一名司机过来接机。
大约六点左右, 车子开进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