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以同样手法炼制出的傀儡,莫言东十分清楚炼成这样一具傀儡,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原料,和怎样的恶毒心肠。
——以百人枉死的血,浸出歹毒的肉,以千人惨死的魂魄,揉出摧心的皮,以万人暴毙的屠戮狂欢,向深渊的魔物祈求逆转生死、非生非死的力量。
一具这样的傀儡,就要埋葬万人的性命,那么五具傀儡,就代表着五万无辜之人的惨死。
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在莫言东看来,已经不配称之为“人”,甚至于一些常人排斥的妖物、精怪,都绝不会这样歹毒地埋葬这么多人的性命!
但事实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确是人。
甚至还是他十分熟悉的、重要的人。
但……
“不可能……”
这一刻,莫言东甚至忍不住后退。
“这不可能……”
在莫言东的记忆里,世上只有两个人是完美的,而其中之一,便是眼前的这人。
曾是眼前的这人。
他曾想象过无数次他们生还的可能,也设想过无数次他们相遇的情景……但从来没有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境况。
“你究竟是谁?!”莫言东甚至忍不住厉喝出声。
但那人却笑着,怀着畅快淋漓的恨意,道:“你不是知道了吗?”
莫言东终于闭上眼,重逢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升起,刻骨的厌恨和失望就已将他埋没。
莫言东再一次生出了窒息的感觉,再一次回想起了濒死的心境。
若这样的真相早十年被他发现,那么这样的打击足以将他摧毁,但在十年后的现在,他却能勉力镇定下来,并由此想到了更多更多。
莫言时对他的恨意从何而来?当年那场大火是不是还有着他不知道的隐情?神武峰为何对村落的魔修不闻不问?那个致使他丧命的埋伏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心头升起,莫言东凝望着濒死的莫言时,终于伸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直视那双已经慢慢染上死亡颜色的双眼。
或许应当说,莫言时与莫言东二人果然不愧为兄弟,因莫言时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也没有表露出半点妥协和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只是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莫言东,嘶哑的声音说道:“怎么?还没想好要怎么杀了我吗?你觉得烧死怎么样?就像你们当年做的那样?”
莫言时话中恨意如同淬上了摧心断肠的毒,而莫言东却是猛地一顿,终于找到了——或者暂时找到了——一切的症结所在。
他深深看了莫言时一眼,种种猜测在心头闪过,下一刻,他便扛起莫言时,掉头就走,同时还没忘了带上一旁的四具傀儡。
莫言东深知,他与莫言时怕是陷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之中,在这样的阴谋之下,他们必须要先保全自身,徐徐图之,这才能为自己谋得破局的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身在局中的另一端的莫言时的性命便十分重要,而每一分能保全自身的力量,也应珍重,于是莫言东原本准备摧毁另外四具傀儡的打算也暂且按下,反而主动带上了它们,以应路上的难测变故。
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莫言东生出莫大的警惕、想要带着莫言时和几具傀儡赶紧离开此地时,又是一声铃声在荒野响起,明明方听到时还在遥远的远处,但当莫言东脸色大变、循声望去时,那声音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众生皆苦,万物皆非,死者非死,生者未生……师弟呀师弟,我们皆非门虽然秉行着一切皆非的准则,但是被自己的傀儡反制,未免就太过无用了吧?”
那笑声缈缈,忽远忽近。
莫言东心知此人厉害,而这人也正是莫言东不得不顶着烈日跟动手的最大缘由,于是莫言东再不迟疑,手中的长柄铜铃一摇,那四具傀儡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而事实证明,莫言东的判断十分准确,因为就在傀儡挡在他身前的下一刻,一只血色的鸟儿便蓦然出现,向着傀儡狠狠啄下。
只此一下,那傀儡便痛吼连连,身上那只会被烈日灼伤的皮肉竟再度有了烧灼的痕迹,从被血鸟啄中的地方开始,慢慢融化。
莫言东心中更是惊惧,虽然早知此人厉害,是莫言时的师兄,傀儡无数,自身修为更是达到了元婴之境!但莫言东也万没有料到,只是一个照面,这极难炼制又有极大威力的铜尸,竟就被这皆非门的魔修给废了一个!
——他真的能以这傀儡之身,带着莫言时从逃出生天吗?
这一刻,莫言东难以自遏地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可莫言东知道,现在远不是丧气的时候,于是莫言东一咬牙,扭头就要同这人拼命。
但就是莫言东这一扭头的时间,一根苍白的指头抵在了他的眉心,瞬间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这犯上妄为的傀儡,是想要把我可爱的小师弟带去哪儿?”
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莫言东面前响起,然而莫言东明明与这人仅有一臂之遥,却偏偏就是瞧不清这人的面容。
莫言东知晓,即便同为元婴期,修士之间的修为也是有高有低,所以以莫言东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此人应是在元婴期浸淫已久,一身修为高深难测,虽然世间从未传扬其名,但就算是神武峰的元婴期长老来了,只怕也难以在此人面前讨好!
到了这时,莫言东终于感到了绝望:明明离真相已近如此之近了,为何偏偏……
却听那人笑着,语调